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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芸香草，很多人立刻会联想到天一阁藏书楼，阁中藏书四百多年全赖芸香草之功。 芸香草的学名叫灵香草，因为年代和地域不同，生成了各种不同的名称，有叫零陵香、香草、黄零草、熏香、陵草、广灵香等。灵香草为报春花科植物，分布于广西、云南一带。云南还有一种也叫芸香草的植物，但属禾本科。虽然也有香味，但无防虫蛀作用，两者很容易混淆。天一阁所用芸香草来自广西，此芸香草非彼芸香草也。 范钦早期的藏书也曾因虫蛀问题损失惨重，后来偶然发现唯独《书经新说》第六卷完好无损，他倍感奇怪，经仔细观察，发现书中夹有一小束带有香味的小草。难道是这株小草起的防蛀作用？范钦记起这小草是他在广西读书时夹进书中作为书签用的，后来得知这种小草叫“芸香草”，广西人常把它放在衣柜里防止虫蠹衣物。有趣的是，芸香草作为一种植物没有丝毫香气，一经干燥后就会越来越香，能够保持几十年之久。正是由于天一阁采用了“芸香草”防蠹，才使得天一阁在众多古代藏书楼中一枝独秀，闻名天下。 芸草的历史可谓久远。魏晋时，芸香就受到欢迎，西晋文学家傅玄、傅咸父子，成公绥均作有《芸香赋》，时人庭院，帝王宫殿中都种有这种香草。但《芸香赋》中并未提及芸香防虫的功能，猜想那时此种方法尚不普遍，也或许纸质书籍在当时尚未普及之故。唐代时已将芸香用于官方藏书，杜甫诗“晚就芸香阁，胡尘昏坱莽”，这里的芸香阁是指管理国家藏书的秘书省。唐代诗人杨巨源 “芸香能护字，铅椠善呈书。”就直接点明芸香草的藏书功能。北宋邵博也有类似的记载：芸草，古人用以藏书，曰“芸香”是也。置书帙中即无蠹，置席下即去蚤虱。可知宋代芸香草的运用已经十分普遍。梅尧臣有诗：“请君架上添芸草，莫遣中间有蠹鱼。”说的就是芸香的防蛀功能。 以香草保护书籍，多少有几分浪漫和诗意。所谓“书香门第”，这“书香”大概就是芸香草之香吧？官家藏书处称芸台、芸香阁，私人书斋称“芸窗”或“芸馆”，书籍被称为“芸帙”、“芸编”，校书郎称“芸香吏”，书签称为“芸签”。小小的一束干草将中华千百年历史文化保存下来，成为了书的代名词！ 清代时，扬州文人谢坤写了《春草堂集》三十六卷，其中为芸香草写了一则宁波姑娘与芸香草的故事：嘉庆年间，“鄞县钱氏女，名绣芸，范懋才邦柱室，邱铁卿太守内侄女也。性嗜书，凡闻世有奇异之书，多方购之。尝闻太守言：‘范氏天一阁，藏书甚富，内多世所罕见者。兼藏芸草一本，色淡绿而不甚枯。三百年来，书不生蠹，草之功也。’女闻而慕之，绣芸草数百本，犹不能辍。绣芸之名由此始。父母爱女甚，揣其情，不忍拂其意，遂归范。庙见后，乞懋才一见芸草。懋才以妇女禁例对，女则恍然若失。由是病，病且剧。泣谓懋才曰：‘我之所以来汝家者，为芸草也。芸草既不可见，生亦何为？君如怜妾，死葬阁之左近，妾瞑目矣。’” 这是则有关天一阁芸香草藏书的故事。明清时期传奇小说达到了历史上的顶峰，无论人物、情节、结构还是思想、内容、语言等，都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它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故事的地点、年代，甚至人物都很可能是真实的，只是在情节的处理上作了大胆巧妙的虚构，使叙述的故事更真实更生动，更易为人们所接受和传播。 同为明代的月湖，还有个瞿佑创作的《牡丹灯记》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牡丹灯记》也是传奇小说，故事发生的原址如今依然存在，提到的街巷路径线索仍清晰如故。所不同的是，该故事宣扬的主题不够明确，描述的鬼怪爱情无法赢得人们的同情，故而历来只在少数文人之间流传。钱绣芸为看书而嫁而殁的凄婉故事突现了文化主旨，令后来的文人墨客为之感念传诵，洒一掬清泪。 然而细察起来，艺术虚构的成分还是显而易见的。 在古代，“学而优则仕”是男人们读书的唯一目的。而女子读书，除了自身喜好，主要是还是为了提高婚嫁的附加值。古代才女本来就稀少，好阅读的当属少数，像李清照等有成就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可见，钱绣芸仅仅因为喜欢看书而嫁人，看不到书抑郁而死的事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钱绣芸出身于官宦人家，想看书并非难事。中国小说名著大都产生于明代，中后期迎来了文言小说的兴盛局面，仅志怪小说的总集、类书、丛书就有八十多种，这还不够看的？若钱小姐偏爱诗文，放着一生都读不完的唐诗宋词，非天一阁里的诗文不可，也不合情理。 天一阁藏的是些什么书，以至钱小姐舍生忘死？据资料看，天一阁藏书来源于范钦宦游各地时悉心搜集的地方志、科举录、政书以及少量诗文集等明朝当代典籍，绝大部分都是文史资料。在古代，钻研经世济用的学问原不是女子的事，更非女子喜欢做的事。由此可见，天一阁决非少女喜爱和向往的地方。 钱绣芸喜欢书就应该知道阁中藏的是什么书，若钱小姐不知道，作为一方长官的姑父和她的丈夫应该知道。故事在此隐去了藏什么书这一重要信息，是作者从来没到过天一阁还是为故事的情节需要而编，我们如今已很难猜测了。 钱绣芸传奇在艺术上是相当成功的。凄婉美丽的故事几百年来流传不衰，天一阁也因“书本和生命”的主题彰显厚重。上世纪90年代，著名学者余秋雨写的《风雨天一阁》，使天一阁天下闻名。他借故事抒发自己对书籍的感情：“ 现代社会学家也许会责问钱姑娘你究竟是嫁给书还是嫁给人，但在我看来，她在婚姻很不自由的时代既不看重钱也不看重势，只想借着婚配来多看一点书，总还是非常令人感动。” 钱绣芸传奇让人们记住了天一阁，也同时记住了芸香草，人们从而会循着这条线索去更深入地了解天一阁的全部。故事虽然经不起仔细推敲，而其正面作用显然是巨大的。（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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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10 13:00: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