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2-8-20 11:11 编辑
在余姚市三七市镇叶家湾自然村，有一栋俗称“四份头”的三合院。正屋坐西南朝东北，五间两弄，厢房各二间，出后门便是青阳山。正屋与厢房的廊檐环绕，廊檐的一端为南北两个大门，大门之间的围墙很高，起着照墙的挡风、遮蔽视线的作用，墙外钉有一块“余姚市文物保护点”的不锈钢标牌。 作为市级文保点可以理解，因为老屋的一部分曾经是当地爱国民主人士叶志康先生的故居。在上世纪的40年代，这里发生过许多非同寻常的故事。至于为什么叫“四份头”，连当地人也不明就里，这让我生出一股想探根究底的冲动。 从小在四份头生活、当年他家与叶志康家各占一半房子、今年86岁的叶根友告诉我：“四份头不是叶志康的祖屋。这老屋是我应耀、清涟两位太公建的，他们父子是乾隆年间的人。”根据光绪壬寅（1902）《慈谿石步叶氏宗谱》记载，应耀，天叙堂二十三世孙，生于乾隆三年，卒于乾隆四十二年。清涟是其独子，在应耀英年早逝后，由清涟完成了父亲的未竟事业。因为应耀有兄弟四人，他排行第四，按当地的习惯称“第四份”，这新落成的三合院因此被称作“四份头”。 因为是清涟手里竣工的，老屋基本可以确定是乾隆四十二年以后的建筑，距今已经240多年了。清涟将老屋传给儿子兰芳。兰芳之后，老屋一分为二，堂前公用，南边的两间一弄加两间厢房分给长子恒全，北边的两间一弄加两间厢房分给次子恒福。恒全的房产后由其长子楚官、次子品官继承。由于楚官无子，品官将次子大荣过继给他，恒全的房产实际是由品官的两个儿子大荣、小荣继承的。小荣即叶根友的父亲。所以，老人说他家才是四份头正宗的主人。 恒福终生未娶，精神又时不时失常，到了晚年将自己名下的房子卖给了族弟锦如。锦如在上海有事业，其夫人朱氏带着未成年的孩子们生活在四份头。后来，儿子们回沪读书、工作，各有成就。再后来，锦如在乡下的田产、山林由长子望生负责打理。经常回家乡的望生住在四份头，屋里的家具也大多是他添置的。1933年，41岁的望生去世，作为次子的志康不得不离开上海的公司，带着他的第二任夫人，接替长兄料理祖业。这一年，志康38岁。从此，四份头北首的两间一弄加两厢成了叶志康的家。 锦如有四子，但乡下的祖业没分过家。因此，上世纪的80年代变卖叶志康先生故居时，其后人竟打起了官司。当时查了册籍，由于在土改确权中，锦如所有的房子包括田产、山林均登记在次子志康名下，是志康独自一人承担了评地主以后的政治风险，使得其他兄弟及后人没有受到家乡田产的牵连。于是，大家达成共识，房屋变卖款7600元归志康后人所有。当然，这是后话。 由于叶志康在上海生活过，做过大光明隔壁的华美贸易公司的经理，见多识广，回乡后被人尊称康先生，很快被国民政府任命为金川乡乡长。他很尽责，不仅指导农民利用山区种植桐籽、油茶、烟草等经济作物，在青黄不接时，还籴米借给每户村民100斤救急，日后自愿归还，从不催收。他还捐资云华堂，在当地多有善举。抗战开始后，作为当地乡绅，同样受到了我党的重视。1943年7月28日，慈镇姚抗建工作推进会成立，48岁的叶志康当选为常务委员会委员，在主任委员、中共三北地委书记王仲良的领导下，积极开展抗日救亡活动。 当年，三五支队活跃在四明大地，四份头是重要的联络站。谭启龙、何克希、连柏生、王仲良、谢仁安、杨展大等领导经常在他家吃、住、开会、会见各方要人。叶志康的侄孙叶炯超先生告诉我：“听父亲说，何克希的夫人老马和女儿小红长住四份头，谭启龙、何克希的子女与叶志康的儿子是同学，都在村口的明山小学读书，当时的校门口还挂着陈布雷先生题写的匾额。小红患有结核病，许多领导和夫人也有各种慢性病。由于日寇的封锁，当地盘尼西林之类的西药奇缺，康先生主动承担了所需药品的供应任务。他委托其兄望生的长子叶腾秀采购。药品用大华行贸易货品的名义，托虞洽卿之子虞顺惠打电话，派人送到其控股的三北轮船公司运往宁波。因为是股东的物品，可以把包裹放进餐厅从而逃避敌伪的检查。父亲后来对我说起过：‘我当年从不问药品的去向，给新四军也好，给其他抗日部队也好，只要你二叔公开口，我就愿意花这个钱。’叶炯超的父亲叶腾秀，极具正义感。他1941年毕业于沪江大学，文学学士，是国民政府屈指可数的注册会计师之一。他在阳朔路32号创办的叶腾秀会计师事务所在上海具有一定的知名度。” 叶志康按照抗建的要求，表面上还要与日、伪周旋。当地流传过康先生机智救人的许多故事。有很多被日、伪抓去的我党民运同志，通过他的担保从而得到释放。其中刺刀下救出李又兰和乐群的故事，后来还编入了《新四军女兵》一书。叶根友亲眼目睹了这段惊心动魄的过程。他告诉我：“那天晚上，几个日本军官正在志康叔公家吃饭，忽然有人敲大门，我从窗户看出去，是志康叔公出去开门的，门外是两个姑娘，后面还跟着一群日本兵。叶志康见状心里明白，嘴里故意埋怨：‘小娘婢（方言、小姑娘的意思）一点不懂事，说好上午来，介晚才到，还不快上楼，你们阿姨急都急死了。’于是，李又兰和乐群在叶家住了一个星期，直到鬼子撤了以后才离开。她们就睡在堂前楼上的后房间，而前房间是我父母的卧室。” 叶根友说：“土改时，有人举报叶志康有两支枪，指控他是国民政府的乡长。村里派我去云华堂找叶志康核实情况，让他回来参加斗争大会。叶志康对我说，‘枪倒有三支，两支手枪分别送给了王仲良和杨展大，一支双筒猎枪是何司令送给我的。你回去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开斗争会来通知，我一定随叫随到。’曾任慈溪县委书记的杨展大当时也仗义执言：康先生1937年就参加我党的外围组织了，到国民党那边当乡长是受我党指派的。否则共产党怎么能站稳脚跟？” 上世纪50年代初，叶志康当选为浙江省首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代表、慈溪县第一次各界人民代表会议副主席、慈溪县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还担任了慈溪县云华堂救济院院长。因历史的原因，于1952年不幸离世，年仅57岁。慈溪县人民政府于1981年为其恢复名誉。如今，下明山庙门口的大樟树下，还立着叶志康先生的纪念碑。 此文原作者：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叶龙虎 原载《阳明史脉》2019年第2期总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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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4 09:0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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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8 00:51: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