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东古韵—45泾浦楼家

觉民

　　20多年前清明后的一天，我们丈亭手工业会计互助组一行五六人在罗江综合厂汇总会计报表。记得是乌馒头当点心，四张办公桌拖到一起当餐桌，在办公室吃好中饭，东道主楼会计邀请我们去他家。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楼家。

　　他家坐落在村子的东南角，四周的围墙盖有瓦片，是一个极标致的农家小院。三开间硬山重檐楼房，坐北朝南。有前后天井。墙基用梅园石，大门正面门额是砖雕“吉祥瑞云”，背面的砖雕是“居仁由义”。堂前门口很整洁，前天井给人一种宽敞的感觉。大门外是一个开阔的道地。房屋和道地的东边依次是菜园、与小河相通的池塘和竹园。

　　从表面看，房屋用材已经极为考究，进屋更是眼前一亮。屋柱、檩条、搁栅、椽子都是方的，而且与板壁、地板、楼板一样，紫红色的漆还光亮如新。楼会计告诉我们，房子很老了，是他祖父于光绪廿八年（1902）建造的，所有木材从福建采购，石料来自鄞江小溪。楼会计说：“原来东客厅还有两副不知出于谁人手笔的木刻楹联‘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教金樽空对月’、‘松下看云读道书，笑傲乾坤酒一壶’。也是祖父留下来的。”据了解，他祖父楼子云先生清末在上海颛桥开有一家叫“楼天成”的药材行。从楹联内容来看，他祖父在世时一定好酒。一问，果然如此。楼会计还说他父亲更爱酒。说话间，楼会计的老父亲端出来亲手做的酒酿圆子，一定要让我们吃了再走。对老人家的好客，我记忆犹新。

　　今天，我在赵伟伦、刘小咪两位朋友的陪同下再次走进楼家。时隔多年，除了村后那条与泾浦相连的小河似曾相识，眼前已经搜索不出曾经的模样了，记忆深处的村庄是隐藏在竹林中的，现在不仅无竹，而且到处是钢砖贴墙的混凝土小楼。刘小咪指着一幢用黄色钢砖贴外墙的房子说，这里原来是楼会计的老屋。可是，眼前没有一丁点当年的老屋、道地、池塘和竹园的痕迹，楼会计的老父亲也在20年前已经去世，人非物也非，我不禁怅然若失。

　　楼家分前、后房。82岁的楼良宝老人陪我们去看了村西的前房祖堂。开锁进去，墙壁上还有文革时期的标语，正上方匾额书有“昼锦堂”三字。见我们进祖堂，很多老人也跟了进来。一位老人指着“昼锦堂”匾额说，我们可是大唐名将娄师德的子孙，赫赫有名的神探狄仁杰，就是我们这位老祖宗举荐给武则天的。说到娄姓，楼良宝老人给我们讲了村中代代相传的祖训：“姓楼不做官，做官不姓楼。”问起祖训来历，老人说了一个流传久远的故事：不知是哪朝哪代，娄氏中有人做了太子太师，为显恩宠，皇上将他的姓氏加个“木”字，从此姓楼。不料楼太师得罪奸臣，奸臣将他平时讲的“朝朝要有文化”篡改成“朝朝要有楼教”，谎奏皇上，遭来杀身之祸。从此，楼家人再不做官。笔者查阅了有关史料，发现《百家姓》只有娄姓而没有楼姓，说明宋之前是“娄楼相通”的。我也发现“娄氏加木”的两处记载：一是周成王时，隐居会稽的楼云衢确有“娄旁添木为楼”之说；二是据《慈水楼氏草谱》：“始祖钥公，……宋嘉定年间太子太师，事君尽忠。钦赐‘昼锦堂’，加木楼氏。”钥公即楼钥，他不是太子太师，嘉定六年（1213）去世后才赠少师。在职时确因与外戚韩侂胄政见不同被罢官，韩侂胄被诛后，又重新起用，官至参知政事（副丞相）、资政殿大学士。楼钥为明州知州楼异之孙、北宋教育家楼郁之五世孙。楼郁一脉自宋代起曾出过33位进士，并非楼氏再不做官，传说有牵强附会、添枝加叶甚至以讹传讹的成分。我甚至怀疑《慈水楼氏草谱》中的始祖钥公，不是历史上的楼钥，很大可能是拉大旗，作虎皮，是修谱时的傍名人现象。

　　赵伟伦指着祖堂北侧说，他小时候曾来过楼家，与前房祖堂一弄之隔的西北角是楼氏祠堂，坐北朝南，有前后三进。祠堂门厅七间，正厅五间两弄，后进披屋七间，四周围墙。正厅前面的天井很宽敞，设有戏台，两侧各有三间看楼。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住在祠堂里的一户人家两次失火，祠堂最终被毁。楼良宝老人说，最后一次失火，他正在附近做木匠，赶到时火势已旺，他奋不顾身冲进去，用粗麻绳围戏台一周，还未打结，裤脚管已被烧着，两脚火辣辣的痛，奔出来浇了一桶冷水，头顶当时农村扇谷风车上的木斗，再一次冲进去将绳索缚住，众人用力一拉将戏台拉倒，戏台的主要材料总算被抢救出来。

　　楼家是一个古村，光绪《慈谿县志》就有“泾浦沿楼”的记载，村中至今散落着不少遗存。我看到两只抱鼓石，大半沉入地下。楼良宝老人说，很久以前，村中只有陈、王两姓，抱鼓石门头是陈家的，估计沉入地下几百年了，这抱鼓石他小时候看到的就这个样子。抱鼓石旁边有刻有“陈王墙界”的界石。自楼氏迁入村中，陈、王两姓不知何故陆续搬迁，抱鼓石却从未动过。据《慈水楼氏草谱》：“（钥公）子孙密若繁星，迁徙不一，惟世铨公迁至慈水南乡十六都之泾浦安居。”自楼世铨至今，已约30余世，由此推算，楼氏定居泾浦西岸应在宋末元初，至今已逾700年，比泾浦下游明万历年间迁入的浪墅钱氏要早300余年。村里古建筑很多。我随便走进了一座老屋，灶间的烟熏痕迹还在，板壁、水缸已经爬满了青藤，整座楼房已摇摇欲坠。邻居告诉我，这家的主人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小河边的一座老屋，后门的门额有“奕气西匝”四字，回来查了字典，原来是紫气东来、光明环绕的意思。

此文原作者：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叶龙虎　　原载《余姚日报》2010年1月27日A7版，原标题为《二进楼家》

觉民

我下乡的第二年，我那农民师傅的二女儿嫁到了楼家。

桥工涛哥

我们平时说的“长者赐，不可辞”，到了君臣关系那儿，就成了“尊者赐，不敢辞”，老祖宗的姓氏照样给你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