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流氓

广鸟

                                   耍流氓

    几年前参加一次知青聚会，边上刚好坐着一个“青嫂”，老知青的老婆叫“青嫂”，这个“青嫂”是相当的熟，于是，私下聊了一下：

    “你到宁波以后，请问有没有穿过裙子？”

    青嫂一笑：“穿过。”

    “那么你总有在夏天回去过黑龙江自己的娘家，在那里，那么热的天，有没有穿过裙子？”

    青嫂又是嫣然一笑：“穿过。”

    俺就兴致大发了：“那年夏天，我大队一队男知青张德法，正因为在井台边衣服，他当时就穿了条平脚短裤，咋就被骂，还差点被打，讲穿短裤的是流氓？”

    青嫂说了：“那时是那时，现在都敢穿了。”

    真是的，三里不同语，五里不同俗，北大荒的一些点滴，知青大多还是从少剑波写的《林海雪原》一本书上看来的。如“小炉匠”，睡火炕，大烟泡，六谷饭，但有意思的还是东北四大怪：

    窗户纸糊在窗门外

    大姑娘吊大烟袋

    生下孩子挂起来

    公公穿错媳妇的鞋

    窗户纸糊在窗门外，那是寒峭的北风是从外往里吹的，窗户纸糊在里头，很快就会吹破了，这是黑土地上老百姓祖传的教训，真管用。

    大姑娘吊大烟袋是有的，后来改成自己卷喇叭烟了，在北大荒农田上干活时，有许多比芝麻还小的飞虫子“小咬子”，真是满天飞舞，咬得太凶了，一些农民去干活，头戴一顶蜂农常用的帽子挡“小咬子”，但许多人没有呀，那么抽抽烟，用来驱赶“小咬子”，有点用场。

    生下孩子挂起来也看见过，北方农民家小，越小越能保温，人家毕竟只是通过做饭炒菜，在灶洞里烧些长茅草，才为屋内带来暖意，房子大了，得烧多少草？农民家一间房内有南北两铺火炕，两炕的中间，也才不过二米多宽的地方，这户人家添小孩了，根本没地方安置南方才有的摇篮，何况摇篮放在地上不冷吗？聪明的东北人，把摇篮的筐，两端用绳索系起来，挂在房梁上，来回推筐，与摇篮的味道差不多，真是不占地方的好办法。

    公公穿错媳妇的鞋，俺南方知青真的不好意思说了。说起来，东北人家娶媳妇真的省钱，在插队期间，俺也参加过几次“吃好日酒”，意思是喝喜酒，随礼的每人才二元钱。东北人的婚房就是与爹娘在同一屋，有条件的家里，父母与未成家的兄弟姐妹睡在南炕，新婚夫妇睡北炕，相隔才二米来远。有条件的新房，新婚的夫妇会在北炕那侧挂一道门帘一样的炕帘，时间久了，怕麻烦，管他那么多干啥，不用了。没条件的农民家，只有一铺炕，那么，只好委屈新郎新娘与公公婆婆同睡一铺炕了。长夜漫漫，许多人半夜里总要起夜去小便的，黑灯瞎火的，下炕摸索着穿鞋的人，哪里分得清套上的是谁的鞋？

    我们是1969年10月14日半夜里进的村庄，就开始与农民打交道，成了一个新农民。这寒冬腊月的，知青点没烧的，冷的慌，也常去老乡家串串门，暖和暖和，这与农民打交道，一来两去的，那可是彻底地与农民结合在一起了，终于，把农民家才有的宝贝“跳蚤”“老白虱”一起带进知青点了，好家伙，腰部的位置老是发痒，细一看，哇塞，内裤的腰缝处有老白虱，吓的知青是一件一件地烧衣服，用开水烫，可烧衣服也心疼那，烧开水也得有长茅草呀，要命的是，长长的猫冬时光中，因为没条件洗澡，甚至也没条件洗脚，温水没有呀，把知青憋得不行不行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夏天，知青是用水大户，只要肯挑水，井水有的是，甚至干脆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到井边去洗，打水方便，倒水也方便，张德法就是这样到了井边洗衣服。

    一队知青张德法年青时真帅，长得白嫩英俊，穿着也时髦，白边的直贡呢松紧鞋，短袖海魂衫，下边可是一条平脚短裤。可他马上招来边上几位农民一顿好骂，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关脑，正如张德法所说的那样：“我没招你们，也没惹你们，干吗骂我？”

    “骂你，骂你还要打你那！”

    这时边上的大队干部也听到了，出来对张德法讲，这里的风俗是：外出穿短裤的是在耍流氓。知青不懂，现在懂了，吓得张德法是马上回知青点换上长裤，再到井边洗衣服。当然，也吓得全大队19位女知青，没有一个敢穿裙子的。北大荒不止“四大怪”吧？

    时隔多年，看了韩剧以后，女同胞巴不得有一双“大长腿”好显摆，好象现在敢穿了，能穿了，时代不同了，改革又开放了，但五十五周年的纪念聚会刚过，过去事，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