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1-6-1 09:56 编辑
市区的旧房子拆迁，我家在市郊购置了一套新住房。这里原来是六十年代知青插队落户的地方。小区四周是大片待建的荒地，没过多久都成了附近居民的菜园子。这些人多数原来就是当地的农民，住进新房子后种菜的习惯还在。他们将荒地分割成纵横交错、形状不同、大小不等的菜地，犹如一张巨大的立体地图。我寻寻觅觅，好不容易在小区围墙外边的乱石堆和荒草丛中找到一块没人要的地方，准备在此“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我先一把火烧掉半人高的荒草，挖去盘根错节的野草，化大力气用丁字镐挖出成堆的乱石，断断续续化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将这块土地翻了个遍。 我开的是荒地，更是遥远的记忆，回想当年知青插队落户的年代，我们自力更生，从不会到会，将自己的菜园子打理得人人称赞，从来不缺瓜果蔬菜。人生如梦，转眼间已年近古稀，原以为开垦这点荒地轻而易举，殊不知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青春少年，几镐下去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我只得每天做小半天，下午还得睡午觉，夜里四肢酸痛，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我播下了种子，栽下了秧苗，“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天天起早摸黑浇水施肥，那平凡而神奇的土地朴实又博爱，在阳光和雨露下，几十天后，各种小苗齐刷刷的拱出地面，成排成行，丛丛鲜翠，摇摇头，耸耸肩，向着暖暖的阳光欢笑。站在地头，环顾满目翠绿，顿觉心境悠然，满足了我的农耕情怀。 我种的是菜，更是一种心情。种菜像是一件绣花的活，要有极大的耐心；种菜又像在养育婴儿，要精心侍候。不大的菜园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任何一件农作都可以做得细致更细致，而做任何一件事都是值得的，都有回报。 这是属于自己的一片乐土，也是属于自己的舞台。和过去当知青不同，那时种菜是为了生存，而现在只把种菜看成一件乐事，重过程，重分享，重心得。人生的快乐无非两种，一种表浅、热烈而短暂，一种深沉、平和而持久。前者人人皆有，后者需要磨练才得。繁华落尽，静以思远，方可觅得那无穷的怡趣。 自己种的菜总是最好吃的，探索种菜知识也是很吸引人的，看着韭菜吐芽，菠菜努嘴，瓜秧分叶，豆苗破土，畦畦朝气勃勃，蔬菜天天长大，这是一种真正的田园乐趣。“夜雨剪春韭”，一畦菜就是一行诗。只要走进菜园，抬眼满园长势旺盛的蔬菜，什么疲劳和烦恼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种菜的人都有共同的话题，大家常常会走在一起聊天，站在园子边上，像欣赏着一幅绝美的风景一样观看各家的菜，这家的好，那家的差点，这种菜好，那种菜次之。相互交流着种菜的经验，秋天里种菠菜，春天里种萝卜，青菜喜欢湿润，生菜要种浅，娃娃菜要种深，丝瓜要选好品种，红萝卜要踩实土地。“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在这个田园里，笑容是真诚的，话语是朴实的，种菜的人个个变得单纯可爱。在这远离喧嚣的城市边缘，可以尽情敞开心扉快乐地交谈。 种菜的人要有阳光的心。清冽的晨风和落日的余晖，把人们的心情涤荡得干净而愉悦。大家都乐意将自己的收获物同左邻右舍一起分享。我常常多留些他们没有的种子秧苗相送，秋葵、丝瓜秧很受菜友们的欢迎，需要的人会多次来取。种丝瓜的时候，我在靠近菜园的住宅楼下也种上几棵，经过精心护养，藤蔓爬上了底楼人家的栏杆，结下一根根细长碧绿的果实，让靠近田园的人共同尝鲜。 到了收获的季节，紫色的茄子在风中摇曳，西红柿长成像红灯笼，萝卜厥出了地面，香菜散发着诱人的气味，还有那粗壮肥硕的白菜、亭亭玉立的空心菜、清翠欲滴的小白菜、半透明的生菜、憨实的南瓜和蕃茹……四季的蔬菜应时而出。我唤来朋友们一起前来采摘掏挖，让大家出身汗，体验一下农家的辛劳，也送给四邻们共享丰收的喜悦，回报我的是真诚的羡慕和祝福。 我种的是菜，更是一种人生的感悟。拥有了一块田，就多了一份牵挂和希望。四季更替，作物转换，一茬菜收完，又种上另一种，不大的一块地永远有吃不完的菜。人生的事与种菜一样，付出和收获总是成正比例，你平时投入少却要收获多，那是绝无可能的。经验丰富、勤劳的人种的菜叶子墨绿，长势旺盛。而懒惰人的田里稀稀拉拉，杂草丛生，菜叶子是枯黄的，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小小的菜园子演绎着人生的哲理。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真意是什么？诗人自己忘了，我更说不清。当诗人尚未离开宦途时，总有一种“暂为人所羁”的感觉，心情无法平静下来，但当他远离了俗世，回到宁静的田园中，感到终于获得了归宿。自然界所有生物都是一样的，在时间的长河里都不过是由生到死的一瞬间。抛开地位、荣誉、目标、梦想、名利等等这些束缚自己的面具，单纯自然的生活才是人性的初衷。 种菜是一种对生活的感悟，也是对人生的细细品味。（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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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1 09:5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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