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桥工涛哥

兴安岭知青佳作选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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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24 05:29: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百三十五篇 作者:海门(椒江)知青 甘光鲜
         苦战严寒破禁区 满腔热血洒边陲
             ——我们的青春在大兴安岭   
       1970年11月25日,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日子。风华正茂的我们响应祖国的号召,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奔赴千里迢迢、人迹罕至的高寒禁区——大兴安岭。在那一望无际、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林海和山峦中,经历了10年左右时间开发、建设和保卫祖国边疆的艰苦历程。回首往事,那些曾经的艰辛和拼搏已随着时光的流逝恍如隔世,但细细追忆起来,又仿佛发生在昨天......
                        踏上征程  奔赴边关
       启程当天的凌晨,天还蒙蒙亮,我的父母、哥哥、嫂子和两位姐姐泣不成声的把我送到了海门灯光球场(现为“街心公园”),那里是海门134位赴大兴安岭知青的集合地。客车开动时,告别声、叮嘱声、哭泣声响成一片,加上天上下着小雨,当时的场面目不忍睹,至今回想起来仍使人感到心酸。我们到达宁波后改乘火车,这是铁路系统临时安排的“知青专列”,清一色的硬板座,是列“特慢”的绿皮车。专列满载着台州知青823人向着北方驶去,其中原黄岩县721人(包括海门134人),临海102人。加上一个月前启程的玉环知青157人,台州支边大兴安岭的知青共980人。“知青专列”历时五天半,行程四千多公里,终于在11月30日深夜抵达了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塔河区盘古火车站。
       下了火车,我们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地,山山岭岭被洁白的雪花包裹着,真冷啊!几辆解放牌敞篷汽车(当地人称之为“大板车”)已经在火车站旁边的公路上等着,准备送我们到连队去。因为大家在下火车前怕冻着,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个个都显得很臃肿,再加上随身携带的行李,爬上大板车也非易事。我们用戴着棉手套的双手抓住汽车护栏,一只脚先踏在汽车后轮胎上,另一只脚使劲往上蹬才能爬到大板车上,有些女孩根本爬不上,大伙主动帮助,连拉带拽把她们弄到车上。站立在汽车前排的人双手紧紧抓住靠近驾驶室的前护栏,后面的人用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人拉着人,人挤着人,生怕汽车转弯时被摔下车。汽车开动后,迎面而来的风更大了,“呼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使我真正体验了什么叫“寒风刺骨”。此时此刻的气温在摄氏零下四五十度,大家都冻得瑟瑟发抖,上下两排牙齿七上八下的打架。我早已戴上了大口罩,这是我临出门时母亲一针一线缝制加大加厚的口罩,能捂住大半张脸,为了能够透气,她老人家还别出心裁的在口罩当中剪了一个洞,洞口缝上保护鼻子的几层布。我的眉毛、口罩四周、绵帽子的前沿很快地凝聚了雪白的霜花,此时我明白了什么叫“呵气成霜”。再过一会儿,厚厚的霜花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这才知道口罩不适用于寒冷的大兴安岭。车上有些女孩开始哭泣了,我也如鲠在喉,茫然不知所措,只盼望着早点到达营地。大板车经过嫩林线96公里处转弯进入盘中公路,把我们送到盘中公路12.5公里处的盘古人民公社五连(后改为“盘古林场五工段”)。五连这个驻地实际上是老工人们在原始森林中开辟出一块场地,场地上坑洼不平,地面上还留下不少30公分左右高的树墩子,有一座木刻楞食堂,有五六顶帐篷和一间简易仓库,还有一口井台上结着厚冰带着轱辘有几十米深的水井,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我们住进了帐篷,每顶帐篷住三十多人,两边是用小树杆或木条子搭起来有一米高的通铺,每边通铺睡十五六人,一个紧挨着一个,每人的位置不足一米宽。帐篷两头挂着用毡布做的门帘,中间留有一米多宽的通道,通道上放着两只用大油桶做的炉子,火烧得很旺,每只炉子都安装了一支铁皮烟囱管直通到帐篷外面,通道上还放着几段可以坐人的树墩,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因为没有空余的地方可放置这些“奢侈品”。没有电,只点着几支蜡烛(后来我们改用空罐头瓶做的多灯头煤油灯)。没有洗漱的条件,我们找到通铺上各自的“床位”,爬上去,倒头就睡,夜里要小便,穿着内衣裤,披件棉大衣,到帐篷门口旁边的雪地上就地解决,完事后抖抖瑟瑟的赶紧跑回帐篷,走远了实在太冷,谁也受不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走出帐篷来到空地上,极目远眺,四周荒无人烟、银装素裹,除了冰就是雪,茫无涯际的原始森林也成了雪海。全新的知青生活开始了……那时我刚满20岁。
                        战天斗地  勇闯“三关”
       大兴安岭建设开发初期气候极其寒冷,生产条件极其艰苦,生活环境极其恶劣。我们知青要在这里生存,每个人都必须过三关:一是气候关,二是劳动关,三是生活关。
       1.气候关。大兴安岭是“高寒禁区”,是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在浩瀚无边的林海里只有鄂伦春人打猎的足迹。1964年,遵照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的指示,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三、六、九师八万官兵进军会战大兴安岭,进行了艰苦卓绝的修路大会战,为开发林区、建设边疆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然而,铁道兵为此付出了重大的牺牲,有300多名官兵长眠于此。
       在大兴安岭开发建设急需用人之际,1969——1971年,来自浙江、上海等地的五万余名知识青年支边到了这里,融进了林区开发建设的伟大事业之中。另外,数量不多的部队复员军人、老工人和屈指可数的林业学校毕业分配的大学生也到了这里,我们所在的盘古人民公社基本上由以上三类人组成,以知青为主体。我们的到来使得宁静的原始森林中响起了斧声、锯声、喊山声,大兴安岭开始出现了勃勃生机。
       大兴安岭的冬季特别漫长,气候寒冷,全年无霜期只有90来天,寒冬季节白天气温摄氏零下40来度,晚间气温摄氏零下50度左右,气象记载最低气温在摄氏零下52.3度。“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呵气成霜、滴水成冰、吐痰成钉”这样恶劣的自然条件对于我们这些刚从南方来的知青来说,无疑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我们上山干活时可真是爬冰卧雪啊,外衣、鞋子里结了冰,脸上挂着霜。在野外我们都不敢笑,因为大伙的脸部都冻僵了,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如果有一个人开笑,保准会引发哄堂大笑,因为大家笑起来的样子都是怪怪的,很滑稽,一看就忍俊不禁。我们的鼻子、耳朵有时也会被冻伤,冻伤部位的皮肤会变成白的颜色,老工人已教会了我们,冻伤后在野外立刻要用雪来反复的揉,直到把冻伤部位的皮肤揉成稍红的颜色后才行,否则如直接跑进温暖的帐篷或用热水敷,那么受伤的鼻子或耳朵非烂掉不可。老工人也告诫我们,野外千万不要用舌头舔金属物质,否则舌头表面的唾液迅速结冰,舌头立马会被金属物质粘住而缩不回去,酿成祸事。我们住宿的帐篷全靠烧木头取暖,有时烧炉工没有烧好炉子,在半夜睡梦中被冻醒是家常便饭。记得1973年的冬天最冷,曾有一次因火车的刹车机油被冻住,铁轨被冻裂,而迫使火车停开的记录。
       2.劳动关。严寒的冬天是木材生产的黄金季节,江河上的冰冻层达1米多厚,沼泽地连底都冻住了,拖拉机以及满载木头的运材汽车在冰冻层上可以畅行无阻的行驶,因而冬季的木材生产任务特别重,经常搞“大会战”,白天黑夜“连轴转”早就习以为常了。我们在野外作业常常变成“雪人”,面对严酷的高寒,踏进齐膝深的雪地,深一脚,浅一脚,迎着呼呼的寒风,与天斗,与地斗,与严寒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伐木运材,为祖国建设献木材。
       我们刚到大兴安岭时,伐木靠人力,主要工具是弯把锯(后来用上了“油锯”),按照操作规范,伐木时前后两道锯口要求离地面在25公分以下(还要视树的根部大小节作适当调整),所以只能弯着腰,或蹲着,甚至趴在地上锯,伐倒一棵树着实要费九牛二虎之力。采伐时每逢树杆即将倒下之刻,为了提醒附近作业的工人都要“喊山”。根据树木生长的态势,确定树倒方向,发出“顺山倒”、“上山倒”、“下山倒”或“横山倒”的呼唤。
       山上放倒的树木由50拖拉机拉到连队的楞场,分别锯成每段8米,或6米,或4米的原木,靠人拉肩扛来装车(后来逐步改用“绞盘机”装原条)。
       抬木头一般为6人一组,不仅是个累活,而且对团队协作的要求极高。“抬木头号子”响起,“哈拉腰的挂吧——嘿嘿,前后搂钩——嘿嘿,搂钩就挂上吧——嘿嘿,挺起个腰来——嘿嘿……”领号人一声吼,六个人呼应着齐刷刷挺直了腰,在“抬木头号子”声中,大家步调一致,迈着有节奏的步伐往前走,经过两块倾斜的木头跳板,把原木装上了运材车。“抬木头号子”是统一劳动步调,鼓动情绪和倾吐内心感情的号子,它的词都是根据实际劳动过程中遇到的情景即兴编创的,是林区工人创造的劳动歌声,它带着林区工人的豪情,让栋梁之才走出了大山。抬木头是林区工作中最重的体力劳动,一天到晚抬着沉重的大木头,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如6米长樟子松原木的小头端直径42公分是1立方米,近1吨重,落叶松就更重了。抬木头时思想要高度集中,稍不留神就会出事故,如果其中有一个人的步子不协调,就会影响到自己搭档的步伐,进而危及抬木头的全体人员,轻则闪腰,重则伤人。我曾抬过木头,扭伤过腰,旧伤至今仍有时会发作。装好车后,汽车连的运材车把木材拉到盘古贮木场归楞(盘古贮木场也有过辉煌的历史,曾经是全国最大的贮木场),然后由贮木场工人把木材装上火车皮运往全国各地。
       夏季的活也不好干,大兴安岭森林里的蚊子、牛虻、小咬多得不得了,特别被小咬叮咬上后,这个小家伙一边啃着人的皮肉一边往里钻,直到吃饱喝足撑死在人的皮肤里面,被咬人的皮肤会肿起一个大包块,奇痒难耐。
       春秋两季最苦的是扑打山火了,由于人为因素和自然条件的影响,大兴安岭森林火灾年年发生。那个年代,扑火全靠人力,自带干粮——饼干和咸菜疙瘩,跋山涉水,披荆斩棘,风餐露宿,火头烧到哪里,跟到哪里,打到哪里,非常危险,一直要等到下一场大雨,打火才告结束,弄得每个人精疲力竭,饥肠辘辘,人消瘦了一大圈。
       3.生活关。到了大兴安岭,除了南北方生活习惯的差异,主要是生活条件异常艰苦。我们吃的是集体食堂,主食窝窝头、高粱米饭,冬季只能吃冻土豆、冻白菜,喝海带汤。伐木工作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每人每月粮食定量45斤,其中:大米1斤,面粉9斤,其余的都是粗粮。由于缺乏油水,加上体力透支,许多男同胞的粮食定量根本不够吃(一个月粮食定量中的1斤大米饭只够吃一顿),全靠连队里的女同胞接济。住的是帐篷睡通铺,没有电只能用自制的煤油灯照明。冬季缺水,只好将冰块放进大锅里用火烧,等冰块化开后再用,这些冰块都是跑到远处的盘古河畔用镐子刨,铁钎撬,好不容易挖出来再用麻袋背回连队的。
       在那个年代,由于食品供应极度匮乏,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我们平时很难吃到猪肉,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供应那么一点肉,生猛海鲜那就想都不用想了,是不可能有的。有一次听说盘古商店有冷冻猪肉卖,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解馋”的好机会,我赶紧跑去抢购,发现冷冻猪肉的色泽有些发绿,仔细一看,猪肉背上明显的打着“1957”的字样,原来这是外地冷库已经存放了十六七年之久的冷冻肉,尽管如此,这批冷冻猪肉还是即刻被抢购一空。
       随着对大兴安岭开发建设步伐的加快以及时代的发展,我们的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也逐步得到了改善。
                        奉献青春  磨砺人生
       我们中间绝大多数人在大兴安岭工作生活了10年左右的时间,10年时间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间,但对每位知青的艰辛人生却是一个漫长的岁月。我们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怀着报效祖国的伟大理想,带着满腔热情,无怨无悔,在原始密林深处,战严寒,斗冰雪,洒热血,流热汗,不怕苦,不怕累,终于在“高寒禁区”上站住了脚。我们用勇敢和智慧战胜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用青春和激情点燃了沉睡千年的莽莽林海,用勤劳和汗水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人间奇绩。在大兴安岭这片土地上,有我们洒下的滴滴汗水,有我们踏出的行行足迹,有我们直面苍穹的悲壮呼号,更有我们美好的青春年华。
       大兴安岭艰苦的工作生活条件磨练了我们知青这支队伍,使之很快的成为了林区各条战线的骨干力量。我们和林区职工群众朝夕相处,共同劳动,互相学习,相互影响,产生了真挚的感情。
       “感天动地边友情,患难与共情相连”,我们大兴安岭这批老知青朝夕相处,曾经共住一顶帐篷,共睡一排通铺,一起啃着窝窝头,喝着一锅冻菜汤,共艰苦,同命运。泪的经历,血的情感,也使得我们这批老知青之间建立了深深的友谊。
       大兴安岭艰苦的工作生活条件也磨砺了我们的人生,给予了我们坚韧、忍耐、向上、奉献的精神和干练、担当、爽直、勤奋的个性。正是这种精神和个性,给了我们自己人生每一步注入了百折不挠、不畏艰险的勇气和力量。
       10年的知青经历使我们通透了对艰辛人生的领悟,从而使得我们更加热爱生活,珍惜生活,成为最为忧国忘家、最具奉献精神、最有“折腾”能力、最能吃苦耐劳和胸襟开阔的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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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24 18:06:2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锻炼在边疆,成长在边疆,终身难忘黑土地那最美的十年时光,那是我们青春的热血张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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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月光曲点评鼓励!下面继续:
三百三十六篇 作者:海门(椒江)知青 甘光鲜
                          扑打山火
       “无边林海莽苍苍,拔地松桦千万章”,著名史学家翦伯赞在诗句中尽现大兴安岭的壮丽景色。这片祖国最北端绵延千里的林带是全国面积最大的林区,木材贮量占全国的一半。火灾是森林的大敌,1987年5月6日,漠河、塔河两县发生了震惊世界的特大森林火灾,大火洗劫了西林吉、图强、阿木尔3个林业局局址和9个林场,烧掉了大兴安岭五分之一的森林,211人丧生,5万余人痛失家园,大兴安岭职工群众与扑火部队官兵连续作战,不怕牺牲,英勇奋战28天,终于扑灭了大火,这是1949年以来中国最严重的森林火灾。
       由于人为因素和自然条件的影响,大兴安岭山林几乎年年着火。记得1974年春季的一天上午,我所在的盘古林场接到上级的紧急通知,相邻的盘中林场发生森林火灾,急需援救。想抽调连队工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盘古林场领导迅速组织了60多位男性机关干部职工组成的救援队伍,我又一次参加了扑救森林火灾的行动。
       三辆解放牌汽车(当时我们称之为“大板车”)送我们去火灾现场,我们站立在敞篷的大板车上,前排人员双手紧紧抓住靠近驾驶室边上的护栏,后面的人用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或抱着他们的腰,人拉着人,以防公路转弯时被摔下车。当时林区公路路况极差,到处坑坑洼洼,汽车也开不快。经过2、3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把我们送到离火场最近的公路边,剩下的就是靠徒步行走了。在森林中,我们走的地方都是根本就没有路的山林荆棘,或者是长满草驼子的沼泽地带。我们背着简单的行李,带着几天的干粮、水壶和铁锹、斧子等灭火工具走了个把小时,还是没有发现火场踪迹,领队老工人说再翻过前面这座山可以看到火场了。我们顺着这座陡山艰难地往上攀爬,到了山顶,大家极目远眺,大约在几十公里外的山林里有烟雾。于是,我们又沿着陡峭崎岖的山路朝着有烟雾方向披荆斩棘地前行,真是“望山跑死马”,看到烟雾离我们很近了,其实很远。我们逢山过山,遇水涉水,终于到了火灾现场。此时才发现火场面积很大,四处冒着浓烟,被烧过的森林林带,松林是黑的,草是黑的,小河是黑的,路是黑的,裸露在地表的所有东西都是黑的。
       据现场指挥人员说,火场西线、北线在盘中林场职工的奋力拼搏下已基本得到控制,但南线仍有一股火头,也就是距我们这个位置不远的地方。当时迎面而来的风很大,老工人告诫我们,现在风大火旺,千万不能靠上火头,离火头太近,火虽然没有烧到身上,人也会被烤化,被烫死或窒息而亡唯一有效方法是打“隔离带”。在老工人的带领下,很快选定了离火头数公里远且认为火头要经过地方,大家一字排开拼命地打“隔离带”。所谓的“隔离带”,就是临时划出六七米宽的通道,砍掉通道上所有杂木,用铁锹铲除通道地皮上那层厚厚的枯叶,清除可燃物,通道越长越好,当火头烧到“隔离带”时,没了可燃物会自动熄灭。经过我们艰苦卓绝的努力,百多米长的“隔离带”终于打成了,就等着大火烧过来。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山区的气候十分复杂,突然风向一转,火头偏离“隔离带”向其他方向而去。我们竭尽全力打出“隔离带”的心血付诸东流了,大家都沮丧之极,但又毫无办法,只好继续追着火头在没有路的地方行进……
       当天晚上,火场上突然刮起六七级风,大风将火舌从地面卷上树梢,形成近五六十米高的火势,火龙飞舞,在成片的樟子松、落叶松树梢上翻滚着。有些樟子松树枝节上长着充满油脂的树疙瘩(我们叫它“松明”,平时用斧子把它劈细,火柴一点就着,点炉子时作引火用)“轰”的一声就着了火,瞬间变成一团团耀眼的火球。烧焦的枯枝败叶在火焰的冲腾下漫天飞舞,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山上的狂风左一股、右一股,撩拨得火焰东奔西窜。此时的火场中心最高温度估计上千度,相聚百米之外的我们仍觉得热浪滚滚而来,炽热难耐,脸上火辣辣的,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在那一刻,我相信“人定胜天”不过是一句诳语,在冲天大火面前,人的力量显得那么渺小,别说扑灭这股熊熊烈火了,百米之内根本站不住人,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龙肆虐腾奔……
       深夜,我们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在老工人的带领下,找了一块相对安全的地方开始休整。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了,啃着随身所带的干粮——饼干和咸菜疙瘩,喝着山间溪水,然后裹着随身所带的绵大衣,躺在稍微平整的草地上睡觉,或靠在树杆上休息。春季的大兴安岭深夜依然冷得要命,如果没有这件绵大衣,是很难熬到天亮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又出发了,开始了新的一天扑火行动。扑救森林火灾必须以救援队伍为单位,切忌单独行动。如不紧跟队伍,在这深山老林、沟壑纵横、沼泽水塘、草甸泥沼里很快会迷失方向的,不但有可能被火区包围的危险,即使森林火灾扑灭后也很难走出这茫茫林海的。听说在1972年春季大兴安岭一场森林火灾中,有2位上海知青掉队迷失了方向,最后在已经打火的火场边上转悠了18天,靠采摘野果充饥腹,历尽千辛万苦回到连队时,大家都已经给他两人开过追悼会了。所以,在打火过程中必须紧跟队伍,就是走不动,也要咬牙挺着。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队伍又在追赶着火头,有的人摔倒了,赶紧爬起来继续走,都不敢掉队。
       下午二点左右,我们跟着火头来到了一片草甸子的地方,这是全线灭火的重要关口,大火一旦烧过草甸子,突破前面的小丘陵,就要烧进盘中林场一大片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中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大家都心急如焚。此地也是扑打山火的好地方,当时风很小,草甸子附近的灌木杂草不多,我们必须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有利时机,尽快扑灭眼前这股火头。林场带队领导一边跑一边喊:“同志们,快冲啊,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我们挥动着树枝和铁锹(那个时代还没有配备“风力灭火机”等较为先进的灭火工具)奋力的扑了上去。当时,我确实是热血沸腾,心头只有一个念想:扑灭这股山火,保卫国家财产!几米高的火焰狂烧猛窜,烈火逼人,灼热难忍,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喘不过气来,不时有火星飞溅到脸和手上,刺痛钻心,但我们个个英勇顽强,有些人的树枝打断了,干脆脱下外衣,用衣服扑打。我们一个挨着一个,顽强地向前推进,奋力扑打火根,经过二十几分钟的激烈战斗,火头终于被扑灭。火场边上的余火就好处理了。大家用铁锹拍,草皮上的火用脚踩,直至明火全部熄灭。此时,大家都感到精疲力竭,有些人累得躺在地上起不来了。我们的汗迹碳迹都画在脸上,有的人眉毛也被烧焦了,大家的双手几乎都起了水泡,磨破皮的疼痛感都出来了,衣服裤子被刮破、被烧成洞洞的,几乎没人幸免。然而我们都无比高兴,因为我们用自己实际行动保护了国家宝贵的森林资源。
       整个火场的明火已经全部扑灭,转入了清理看守阶段。由于森林里的枯叶层太厚,有些火场边缘还冒着白烟,如果再次刮起大风,极有可能死灰复燃引发更大的森林火灾。清理残火余火是我们当时的主要任务。于是,现场指挥部对所有扑火队伍进行了统一调配,划片包干负责。在清理看守阶段,我们负责的地段险象环生,好在都能给予及时的处置。大家盼星星盼月亮,期盼着天上快点下雨。终于在我们参加扑火的第五天盼来了一场中雨,残火余火最后全部熄灭。真正的扑灭森林火灾,实际上是天力和人力结合的结果!雨水虽然把我们衣服都淋湿了,但大家仍然兴高采烈、欢欣鼓舞,因为我们可以回家了……
       我在大兴安岭度过了近十年的时间,多少往事已成了记忆碎片,唯有扑打山火这件事却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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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百三十七篇 作者:海门(椒江)知青 尹仙根
                岁月留痕  林海寻踪
            ——回忆支边大兴安岭十年历程
       1970年11月25日,我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支边大兴安岭,于1979年10月底,符合国家有关政策,回到家乡,其中在第二家乡——黑龙江省大兴安岭特区塔河林业局盘古林场第五连工作生活近十年的时间,回想起当时情景,往事历历在目。当时,我和5万多知青一样穿林海、踏雪原,饥餐窝窝头、高粱玉米,渴饮冰河水,历尽千辛万苦,从千年老林中为国家贡献栋梁材。目睹一车车原木源源不断奔向祖国的四面八方,我们从心底里感到无上荣光。为国家从动乱走向治理,为个人从无所事事到成为建设边疆、保卫边疆,为国家贡献木材的林业工人而庆幸。46年多时间过去了,一些经历至今回想起来,仍感慨万千,久久难以忘怀。
                        “三板斧”
       1970年,我当时错过了当兵和到生产建设兵团的机会,最后响应父亲单位的动员,准备到大兴安岭,认为挣工资还有高寒补贴,经济条件还可以,能适当补贴家用。我就在表格中填上“相应党和国家号召,争取首批赴大兴安岭工作”,当时获得林业局接收人员的好感,放榜时我当时位列海门区赴大兴安岭人员名单首位,还捡了个五连第一排排长当当。当时亲戚朋友,学校里同学纷纷来送行,我也确有一股“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豪迈气概。经过六日五夜火车,到达盘古林场12.5公里处的五连。我也积极靠拢组织,努力搞好排里的工作。组织学习,开展同事间谈心,帮助他们排忧解难,禁止不良行为,如赌钱、赌吃、酗酒等等,一些重活、累活争着干,深受当时连队领导好评,连续三年被评为“劳动模范”。这也是我个人新官上任“三把火”。
       当时国家刚从文 化 大 革 命阴影中走出,各行各业百废待兴,当地党政领导抽调了精干力量,组建了五连领导班子,其中有刚解放的老干部、老林业工人,还有刚分配的林业大专院校毕业生,他们都是东北人和南京人。全连150多人(其中海门知青134个,当地干部、老工人、大学生20人左右)。开展“政治学习、忆苦思甜、搞战备演习拉练”是我们指导员的“三板斧”。回想当时情景,这批连队领导是五连历史上最精干、最有能力的一届领导,听老工人们议论,指导员杜春祥这个人是个老干部,文 革中吃足苦头刚解放出来,有能力,有魄力,领导新创立五连开头“三板斧”砍得有声有色,不愧为共 产 党多年培养起来的老革命。可惜,他要摆老资格,好抗上,只挥了“三板斧”之后,又被整到新开发林区图强五连当指导员。他又在那里开始砍他的那“三板斧”了。我至今怀念他,感谢他对我培养与帮助。
                        艰辛的林业工人
       刚到连队时,我们接受了简单的安全生产教育,了解了如何采伐,如何集材,如何装车和进入林区的必知事项。采伐前,需要先确定树倒的方向,必须打安全道,清理灌木藤条,以防木头反弹伤人;采伐时,设好警戒线,30-40米范围内不许有人,防止林木伐倒时伤着人;先在树木根部离地10-20公分处锯三分之一,用板斧劈砍楂口,再反方向锯,待锯到三分之二不到时听到“咔、咔”响声,锯手和助手要同时喊山“下山倒”、“上山倒”或是“横山倒”,伴随着喊号声,硕大的树冠倒向地面,树木倒地的轰隆声,确是个轰轰烈烈的场景。集材主要靠50拖拉机拖拉原条到楞场,开始时装车主要靠人力,用臂膀把木头扛上运材汽车,后来改由绞盘机吊装上太托拉汽车。
       当时由一排负责归楞装车,宋保秀师傅指导着我们:抬木头时,千万要思想集中,注意号子,保证步伐划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看到有人步伐不稳,要随时帮衬一把,他好,大家都好,他要是跌倒,大家都要跟着触霉头,重则伤命,轻则伤筋断骨,后果不堪设想。他又说,归楞点一般都斜坡,如摔倒,处于下坡的最危险,木头滚下来,人会被木头擀面皮的。宋师傅当时也已50多岁,不辞辛劳,陪我们这帮年轻小伙照样扛大木头,他是河北沧州泊头镇人,闯关东来到兴安林区,他身板挺直,步伐稳健,真是虎背熊腰,体健如牛,硬朗得很,他55岁退休回河北老家,后来再也没有联系了。那时我们排还有塔中来的青年叫李志友,人很健谈极聪明,性格爽朗,和排里不管是谁都合得来,他喊得“抬木头号子”那真叫绝了,又好听,又响亮,还即兴调侃两句,活跃活跃情绪。早上刚上班,大家劲头儿足,打打闹闹,说说唱唱,开心得很,饿了折根树枝一把叉上馒头,放火堆上烤起来吃,渴了敲开冰河取水烧茶喝,可一天下来,时间长了,又累又饿又冷,整个人就怠惰下去了,腰也挺不直了,步也乱了,抬起木头也晃起来了。这样的关键时刻,宋师傅特别焦急,他老人家亲自出马,记得有一次我与宋师傅搭档,我一不留神,脚一软差点跌倒,宋师傅一看不对,赶紧腰一挺,手一提,把大半重心移过去,使我安然站稳,免得一杠六人都摔倒,真是万幸。休息时,宋师傅专门进行了讲评,他讲,大家听好,小尹刚才如摔倒,后果很严重,大家一定要万分注意,抬树时一定要集中心思,看牢同伴,危急时及时帮一把,这样大家都安全,林业生产,安全第一。宋师傅的言传身教,他多年积累对林业生产经验对我们这帮初出茅庐的后生来说得益匪浅,受益终生。
                        夜闯野猪林
       记得那是1973年的冬天,快要过年,连队储存的大白菜也烂得不像菜样,食堂饭菜倒人胃口。就在无计可施的时候,连部住进一位塔河来的老猎人,是鄂伦春族人,他也是为了改善生活,受塔河县领导指派准备猎杀几头野猪。那天晚上,连部里炉火正红,许多人又在听老猎人讲打猎的故事,他说在山沟尽头有一眼温泉,数十头野猪在喝水、追逐、觅食,他一连三枪,打死二头野猪、打伤一头,那头受伤的野猪后腿打断了,坐在冰上呲牙大叫,他端起刺刀向野猪心脏连刺三刀,那天他一共打到三头大野猪。一听山沟里有三头野猪,上海人范大哥就找我,嘴馋了,去搞点如何?中啊!我们俩就着月色,踏着积雪摸到沟底一看,冰上斑斑血迹,哪有野猪?找遍没有,猛然抬头一看,2米高的树上倒吊着一排野猪,我们俩赶紧放下这排野猪肉,一人拿了一腿野猪肉,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连队,当时天还未亮。第二天,塔河县来车拉野猪肉,发现少了2腿,查了脚印,碰上刚下了一场雪,脚印还是蛮大的,结论是黑熊偷走的。有了这2腿野猪肉,下山过年时,与好友分享野猪肉,都说野猪肉不如家猪肉好吃,也总算是尝到野味了。
                        吃政治饭不如吃技术饭保险
       自1971年9月13日林彪事件爆发,连队就像炸锅一样,有道是“洞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觉,外面闹翻天了,我们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只是天天学习中央文件,加上连队领导层变动,天天大会小会,肃清某某人流毒。我想,政治饭不好吃,动不动政治斗争,上纲上线,弄得人心惶惶的。当时连队领导也很想培养我,我好像看穿红尘老于世故,提出还是搞机械跟“爬山虎”钻树林集材。开始的时候,真是吃尽苦头,受尽责难,一言难尽。早起烧水发动车子和加油,还要摸黑跑去敲师傅的房门,一天二天人家还忍得了,时间长了就不高兴了。人家小两口躺在被窝里亲热,你去敲啥门?领导奸得很,自己不出面,叫我出面,弄得两边不讨好成了“出气筒”。事后想想,自己年轻无知,怨不得别人骂你。苦尽甘来,老的司机陆续调出,我逐渐脱颖而出成了拖拉机司机,想想当时千辛万苦学点技术不易,我就努力培养新人,让他们也早点掌握开车技术,还真是带了不少人。大会战时,领导也能采纳我们的意见,比如那年大会战,力争完成全年上级下达木材生产任务,当时林场领导下连队提出“连轴转”,晚上也不休息,我们机械班就提出这样干不行,起早摸黑干了一天,人要休息,机械也要加油加水,应该是下午早点回去,早晨早点出去,下午越拖天越黑,人越累,还不出活;早上起来,越干越有劲,天色也越来越亮,真正能出活而有效率,盘古林场领导孟宪臣还真听得进善言,立即采取,大家齐心协力上下一心,努力完成当年的生产任务,受到上级的好评。
       近十年来,我基本上都是搞机械,机械班的人混得较熟,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抗冻不怕脏、不怕累,这么艰苦环境,严酷的生产条件,真是难为他们,我作为其中一员,也感到无上荣光。比如,班长姜师傅因个子小,人家叫他“小日本”,他是资格最老,技术最好,吃机械饭时间最长,曾亲自开50拖拉机协助解放军总后测绘大队测量整个大兴安岭核心地区,克服严寒积雪,复杂地形带来险阻,爬冰卧雪,还有敌特破坏,顺利完成测绘任务荣立三等功,他是我们最尊敬的长者师傅。还有一位师傅姓张,也参加了那次测绘,因出了小小事故,他没有得奖,据说是钻深山老林时间久了,有点犯迷糊,停车休息时,落下了一名战士(可能是副队长),害得他在积雪中跋涉了二个小时,累得吐血。就为这事,大奖黄了,挨了批评,但他人很好,我们知青中有个叫“蔡德杰”的因手冷用雪擦,结果越擦手冻得越冷,后来手硬了,皮肤也变白。张师傅一看,不得了,赶紧脱下带着体温的羊皮大衣,把小蔡的手包起来送到连部,当时要不抢救及时,小蔡这双手恐怕要残废了。还有一位师傅叫许光伟,有点犯酒糊涂,但技术很精湛,机械有小毛病能手到病除,但这要在他没有喝酒清醒时才行。一次,我的机车刚从三连调过来,噪声很响、动力不足,我三番二次找他,他就是讲,无啥事,照开无误,结果机车刚上山不久炸缸了,一块铁片崩裂了我的棉裤,划破了皮肤,差点打断我的腿,好险!这件事还被当时的指导员抓住,狠批了一顿,三番两次写检查,当作事故处理。本来这种老爷车,人家三连不要的东西,车况不是很好,又失于修理,真不好怪谁。唯一的是我没有在他酒醒的时候去反映,某些方面又得罪指导员让他记恨,这是我的大错。
       记得那个冬天换季时,柴油没有换季,天气也来得冷,连队五台拖拉机,三天二头油路不通,夏天的柴油到了冬天在零下40-50度,早晨都冻成稀粥,好在师傅知道毛病所在,伸手就奔油路系统,疏通管路,烘烤结冰,拿掉手套赤手空拳在风雪中排除故障,用铁丝捅,用手勾,嘴吹,真是不怕冰冻的硬汉,我从心底里佩服这帮师傅。
       46年时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往事如放电影一般,历历在目。记得故事上讲,村子里一帮小伙子要出远门,来向老者告别,临别一句话告诫是“不要怕”,多年闯荡回到家乡,大家相约看望老者,看到游子归来,老者又说:“不要悔”,言简意赅,让人思绪万千感慨不已。从46年前的毛头小伙,独闯世界,何等英姿勃发,多少艰难困苦不在话下,如今,已经鬓发花白,垂垂老矣,这就是“人生”。好在青春年华没有白白浪费,总算是为了建设边疆、保卫边疆,贡献了一份微薄之力,值得自慰自夸——我们没有虚度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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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我们没有虚度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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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月光曲点评鼓励!下面继续:
三百三十八篇 作者:上海知青 呼中东方红

                  一个老知青的回忆——生存关
        在“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年代里,黑龙江大兴安岭特区(后改为地区)全面开发始于1964年。我上山下乡的地方正是其下属呼中区东方红林场。
       由于地处“高寒禁区”,人、财、物以及道路等多方面因素,呼中区开发建设经历了“三上二下”的过程,最终于1968年4月在呼源(即呼玛河的发源处)站住了脚。我要去的东方红林场,是越过呼源向北,在原始森林的纵深处,即呼玛河的中上游,后来呼中区所在地。
       1969年11月9日晚,在惊吓寒冷中下车的我们,见到的是山坳中的一片开阔地,几间木克楞房子和一些帐篷群。另外就是为我们知青准备的,正在搭建的几顶帐篷。装运行李的卡车比我们先到,写有名字的行李已被分成一堆一堆的放在未完工的帐篷旁。
       我被分在二连五班,住十三号帐篷,每张床头一扇窗。我们班除班长外12人正好一顶帐篷。班长郭井芳是位老林业工人,其余全是上海知青。他们是:朱德宝、瞿渊、张嗣斌、戴学忠、戴学军、米义成、李成忠、张承靠、邹源济、张忠群、姜明友和我。
       二连连长是王俊先。一连(基干民兵连)连长绰号叫“王大鼻子”,相应二连连长就称为“王小鼻子”,三连(农业连)连长的绰号忘记了,四连(机械连)连长绰号是“赵胖子”。
       为了接待、安置我们这批知青,林场的全体职工(当时仅有一百多人)都行动起来为我们搭建帐篷、砌火炉、“地火龙”(实际上是床下的烟道)、用小杆搭“通铺”、准备取暖用的烧柴。这些在高寒禁区、原始森林中生存的基本技能,对我们这群刚从南方大城市来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们被引进二连食堂,第一顿晚餐开始了。主食是大米粥,在当时的条件下,能吃一顿大米粥绝对是一件奢侈的事,菜是“角瓜条”。我看见旁边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米饭是红颜色的,以为是用红苋菜的汁拌的饭,就盛了一碗,吃了第一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问了以后才知道那就是高粱米饭,以前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模样的高粱米饭。
       一夜无眠。刚搭的火炉,火烧不旺,直往外冒烟,帐篷内温度上不去,只得带上狗皮帽子钻进被窝,上面再盖上棉大衣。早上起床,帽子上、棉被上都结了一层白色的霜,棉胶鞋也冻得粘在地上拔不动。
       刚来时,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生存下来,站住脚。白天上山伐木,除了用作烧柴就是为盖房子用的建材。第一次跟着班长郭井芳,拿着弯把锯和斧子上东山,在班长的指点下先在树根处树倒的方向锯进5至10厘米深,再用斧子砍个缺口,在背面稍高处开始锯。树即将倒时要喊“顺山倒”或“横山倒”的号子,以便周围人避让。树倒后,用斧子砍掉树杈,根据需要将树截成一段段的原木,再用爬犁拉回住地,最后将原木劈成取暖用的柈子或作为盖房子的材料。
       这就是我刚到林场的第一顿晚餐、第一次过夜和第一项工作技能的学习,在我一生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
       环境可以改变人。由最初的惊奇、怪异慢慢到适应、融入。比如用水,当时无论是喝的还是用的水都是用麻袋从西沟河套里拖回连队。运回来后放在水桶或面盆里,再将其放在火炉上融化,用来做饭或洗衣。这成了“八大怪”中的一怪:“吃水用麻袋”。
       同车来的姑娘们多数被分配在三连。七八个帐篷连成一片,时常会听到某个帐篷里传出哭声,是想家了?还是艰苦恶劣的自然环境给吓怕了?恐怕兼而有之。小伙子们很少有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但我有过一次,也是我生平惟一的一次。
       那是第一个春节。除夕夜,我们班里的小伙子聚在帐篷里喝酒过年。高度的白酒,加上一些花生米和几种肉制品罐头。有了点醉意后,知青李成忠哼起了江淮小调:“身上冷,肚子饿,走路也走不动……”歌词全是现编真实写照的脱口秀。我鼻子酸了,忙奔出帐篷拿着弯把锯,拖着爬犁上了东山沟。随着弯把锯伐木的嘎吱声,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哭了个够。回来时,拖了一大爬犁的原木,劈了半天柈子——这就是我在林海雪原中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一次终生难忘的痛哭,使我完成了一个转变历程:从一个城市男孩到一个艰辛创业参与者的角色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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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百三十九篇 作者:海门(椒江)知青 梁彩凤
                  岁月留痕——大兴安岭的知青岁月   
   岁月像一条漫漫的长河,在每个人的心底悄悄地流过。岁月的霜刀雪剑不但让人们脸上、身上布满沧桑,也会悄悄地给人们心中刻上或深或浅的印记。对于海门知青来说,当年在大兴安岭战天斗地、勇闯“天气关、生活关、劳动关”,无异是岁月留给我们的最深刻、最难以磨灭的印记。
                        一个抵御酷寒天气的妙方
   大兴安岭为祖国最北端的高寒禁区,“岭积千秋雪,霜飞六月天”是这里的真实写照。冬季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令人们望而却步,而对于生活在四季常青的海门知青来说,更是一种严峻的考验。记得刚到大兴安岭的第一天晚上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一路上我们坐在火车里还不觉得怎么冷,到盘古车站一下火车,顿觉寒风刺骨,面如刀刮,鼻子、耳朵冻得发麻。海门知青被分到盘古人民公社五连(当时按部队称谓,后改称五段),从盘古车站到五连还有十多公里的路程,公社没有大客车,只能用敞篷的大卡车送。就是这十多公里、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把人们冻得全身僵硬,手、脚、耳朵几乎失去了知觉,到连队后,一个个呲牙咧嘴、话都说不出来。好在连队已为知青住宿的帐篷烧旺了炉火,烧好了热水,准备好了热汤热饭。温暖的帐篷宿舍、可口的饭菜为我们注入了元气,手脚恢复了知觉,整个人也恢复了活力。
   林业生产都是野外作业,不闯过天气关就无法在林区立足。所以连队领导对抗寒防冻非常重视,把帮助知青度过“严寒天气关”作为一项重要任务。连队特意安排责任心强的老工人为知青帐篷烧炉子,食堂也为知青们提供热汤热饭,尽量让知青吃好、睡好。连队还专门召开会议,由连队党支部书记杜春祥和卫生员高振斌向知青介绍抗寒防冻知识和经验,告诫大家,对待严寒,一是不要怕,不要缩手缩脚,意志要坚定,相信自己一定能战胜严寒;二是要注意防护,外出作业一定要穿得暖和,特别是要戴好帽子和手套,打好绑腿。
   因为有了初到第一天晚上“下马威”的教训,知青们对保暖防冻自然不敢大意,外出作业都全副武装,恨不得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即使这样,还是不断的有知青被冻伤,我就是其中一个。鉴于这种情况,连队带知青到了以老工人为主的装车场取经。一到现场,我们的眼前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工人们紧张地作业,有的造材,有的抬木头装车,他们似乎不知道冷,皮大衣、帽子都脱掉了,头上滴着汗水,身上冒着热气。看到这些,我很羡慕,也很惭愧,我是一个不甘于人后的人,为什么别人能做到自己就做不到?于是向老工人请教:“老师傅,你们怎么不怕冷?”师傅说:“干活的人怎么会怕冷?劳动时,全身活动开以后,人就不冷了。”“那我们穿这么多怎么还会被冻伤?”“那是你们穿得太多了,无法放开手脚,用不上力气,少穿点,多出些力气就好了。”老工人的话让我茅塞顿开,看来抗寒防冻不在于穿得多少,而在于运动,劳动才是抵御严寒最好的方法。
   从此以后,我有意识地增加自己的劳动强度,逐渐克服了对寒冷的恐惧心理,闯过了“严寒关”。
                        一条不成文的林区禁忌
   南北生活条件、生活习惯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吃喝拉撒都有很大不同,而最大的不同还是在吃的方面,南方人的主食为大米,基本不吃杂粮;北方人的主食以杂粮和面粉为主;南方人的副食是鲜活水产品和新鲜蔬菜;北方人则以肉类和一般蔬菜为主,但是到了冬季,主要吃窖贮白菜、土豆等,很少能吃到新鲜蔬菜和肉类。因此,如何适应大兴安岭的生活也是摆在知青面前的一道难关。尽管公社和连队对职工和知青的生活很关心,每年都派出采购人员到外地采购大米、面粉、猪肉、粉条等细粮和副食品,冬季木材生产时改善职工生活。连队食堂也想方设法调剂饭菜,变换花样,尽量让职工吃得饱、吃得好。但细粮是有限制的,当时粮食供应粗粮占70%以上,细粮不到30%,需要粗粮细粮搭配着吃。我不是一个娇气、对饮食挑剔的人,尽管对吃粗粮不习惯,但还是努力适应着眼前的一切。为了填饱肚子,高粱米、大楂子粥、冻土豆、冻白菜等都照吃不误。唯独吃玉米面窝窝头不习惯,每次吃窝窝头只能吃个半饱。这样问题就来了,以半饥半饱的状态出工,干轻活还能勉强坚持,干重活就力不从心了。一天上午,我和知青伙伴抬木头,抬木头算是林区最繁重的劳动了,干了一个多小时,就感到心虚气短、四肢无力,抬着抬着,脚下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抬木头的杠子从肩膀上滑落,木头猛然落地,一起抬木头的其他三个伙伴的腰都被扭了,幸亏木头不大,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事情被连队领导知道了,连队指导员杜春祥把我叫到连部,他没有批评我,只是问明了情况,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傻孩子,不吃饱饭怎么能干活呢?咱们林区有一条禁忌,‘不能空着肚子上山,饿了不能干重活’,这条禁忌的后面是血的教训,我的一个工友就是因为饿着肚子抬木头,从跳板上摔下来,造成终身残疾。”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细粮票,放到我手上说:“粗粮营养更好,我喜欢吃粗粮,细粮票都剩下了,这些细粮票你用吧,以后不许饿着肚子上山了。”由于自己的过失险些酿成事故,领导不但没批评我,反而耐心开导我,还送我细粮票。我感动得差点流下眼泪。我说:“谢谢指导员,我不能收你的粮票,以后我会适应的,一定不再饿着肚子上山。”
   有了这次教训,我记住了林区的这条禁忌,把吃饭当作一项“重要任务”来对待,每餐都要尽量吃饱,窝窝头好像也不那么难吃了。
                        一条最朴素的真理
   林区的工作除驾驶员、油锯手等少量技术工种外,多数工作都是技术含量不高的简单劳动。分配工作时,知青都希望干技术工作,这样岗位需求和个人志愿便出现矛盾。连队领导耐心开导,引导知青弄清个人志愿与工作需要、岗位与成才的关系,使知青逐渐明白一个道理:各种不同岗位都是连队工作需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行行出状元,简单的工作也可以作出大贡献。有两件事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件是锯木头比赛。用弯把锯锯木头是力气活,但锯得快慢不仅靠力气,更要靠技术。首先锯木头“入门”就有“诀窍”。我刚开始锯木头时怎么都锯不进去,老师傅告诉我,锯木头的要领是“出锯平、收锯稳、心不急、手要准”,我根据师傅的指点,试着锯了一会,果然入门了。锯木头最主要的技术在于修锯,锯修得好,锯起木头又快又省力,反之则力气没少出却干不出活来。这次比赛参加者,一方是年近退休的老工人汪凤仁,另一方是身体最好、力气最大的一位知青。比赛结果,同样径级的木头,汪师傅锯完两段,知青一段还没锯完。知青输得心服口服。论体力,知青远胜于汪师傅,汪师傅赢就赢在锯子上。修锯有很大的学问,汪师傅修锯技术一流,他的锯锯齿锋利,锯料掰得整齐,而且他会根据不同的材质对锯齿作出不同的调整。这种技术不是书本上能学到,而是在长期实践中摸索出来的。
   另一件是检尺培训。检尺员的工作主要是测量木材的直径、长度,划分木材的等级,根据材积表计算出木材的材积(体积)。这项工作劳动强度不大,但有一定的技术性。上岗前要进行简单的培训。我参加了这次培训,培训地点放在山上装车场,培训方式采用现场教学的方式。讲课的老师是连队的调度员李德信,李调度是老检尺员出身,对检尺工作驾轻就熟,检尺知识讲完后,李调度和大家做了一个游戏:随机选十根木材,由知青通过检尺和材积表计算出材积,李调度则不用任何工具算出木材材积。这样,李调度不仅要目测木材的径级,而且要记住不同径级木材的材积。木材材积表的精确度为小数点后四位,能记住如此复杂的材积表,需要良好的记忆力,结果李调度的估算与知青的计算相差不超过1%,由此可以看出李调度高超的业务能力。
       事实使我们真正认识到:简单的工作做得好就不简单。从此以后,知青们安心本职工作,立足岗位成才,涌现出许多技术能手、劳动模范和先进生产者。
       后来,连队安排我做财务工作,我认真钻研业务,虚心向老同志学习,不断提高业务能力,逐步适应了岗位的需要。返城后我继续从事财务工作,在大兴安岭学的技能成为我的终身职业。
       大兴安岭艰苦生活的磨练,培育了一代知青艰苦奋斗、吃苦耐劳、百折不挠的精神,它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这些精神直接影响着我们回城后的生活、工作和人生态度,让我们终身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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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百四十篇 作者:海门(椒江)知青 王金虎
                        我的支边生涯
       今天写下这篇文章,不为别的,只为纪念那段难忘的历史。让我们的后代记住并知道他们父辈所经历的一些事情。
       我是支边大兴安岭地区塔河林业局盘古林场(原盘古人民公社)的一名海门知青。公元1970年11月25日是我终身铭记的日子。那天早上,灰蒙蒙的天,我们134名青年男女,在老海门区委前面的灯光球场,挥泪告别父母、亲人及前来送别的朋友们,登上了数辆客车,往宁波上火车去东北。
       可以说,我们这一批人是海门区大规模支边工作的句号,之后有一批往内蒙180电厂的,但基本上由应届毕业生统一去的,很少有社会青年。
       我们这些人中,有自愿走的,也有被逼无奈的。文化程度有高中的、初中的、小学的也有,也有一些目不识丁的社会青年,人员参差不齐。当时的情况是三届生大多去了新疆、黑龙江和内蒙古的建设兵团。所谓三届生泛指按入学时间计算应该在1966年、1967年1968年毕业的高、初中三届毕业生。但是因当时停课闹革命,他们这批人实际上没有接受到相应的教育,尤其是我们1968届,所以也就是一个“知青”的称谓而已。
       但是从红头文件来对照,这批人的去向只有上山下乡一条路。当然也有少数人通过关系走后门参军,进工厂。像我们这种平民人家,如果不去上山下乡,只能在社会上闲逛,继续靠父母养着,前途是没有的。同学们天南地北的一拨拨走了,我怎么办?
       1966年文化革命开始时,我们椒江中心二班全日制100名左右同学迁到沙门缺的农牧场读书,没多久大串联就开始了。我参加了学校里一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由学长叶云生带队去宁溪那边宣传文 化 大 革 命。在宁溪的五星大队呆了两个月,回来后看到学校一片冷清,同学们都四处散了,宿舍啊,教室啊都被木条封上。
       后来在校友的带领下,去临海、杭州大串联,吃住行全免费,等我们想去北京时,毕竟年纪太小,被中央文件吓住了,就回海门组织了一个红卫兵战斗队,在老区委里面搞了个办公室。等到文革进入到两派斗争时,我们这帮年龄小的同学都让回家了,切断了与组织的联系,从此无所事事,工作没有,念书不行。
       记得很清楚,有一天和同学王某闲逛到七号码头,在原航运公司客运站的报栏看到了大兴安岭林场的招工启事,里面写的每月工资50元,一年一次探亲假,立马把我俩给镇住了。在当年,这待遇、这条件就不会让你再能思考到其他。反正要下放,挑个有工资的吧。瞒着父母我们去报了名,从这点来说,我们去林场,去支边当知青应该属于自愿的。
       俗话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一车少男少女,看不见了父母的泪眼,我们很快地忘记了离别的悲伤。车窗外是大家都没有见过的景象,大家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对前景的憧憬充盈了心房。当天下午上火车,因为是专列,一路上走走停停,在11月30日晚上到达了目的地——塔河盘古人民公社。
       天空一片漆黑,大地一片雪白,气温零下四十多度。深吸一口气,都能冻了你的牙。我们戴上棉帽子,裹紧棉大衣,跌跌撞撞不知东南西北,大家挤上了解放牌大卡车,一路颠簸,摇摇摆摆,向12公里外的深山老林,我们的最终目的地——盘古人民公社第五连前进。
       盘古五连——我一辈子都难忘的地方,留下我太多的青春记忆,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无法用言语来完全表述,有过欢喜,有过悲伤,有过迷惘……太多的无以言说。
       我曾在离开三十年后,重新去寻找过它的踪迹,但它已被莽莽森林吞没。在当年的连队领导指点下,勉强找到一截2米来高的立柱,还是被火烧焦的。当年我们辛辛苦苦盖起来的几幢木刻楞不见一点踪影,只留下它孤零零的竖立在杂草丛中,仿佛向我们诉说着岁月的无情,风刀霜剑,它又让我们依稀听到了三十多年前的呼喊声和劳动号子。脑海里当年连队的生活、生产情景一幅幅如电影般展开,让人怀念,让人留恋,时间又一次残酷地告诉人们,它是不可逆的,激 情终将退去。盘古五连它带着一百多位海门知青的青春年华一起消失在风中,沉没在历史长河里。历史已翻过这一页,留给你的感觉自己慢慢品吧……
       “你们的父母把你们交给了党,党又把你们交给了我……”、“没有毛主席语录开头的书都是毒草,都不能看……”,这两句话我记忆犹新,难以忘却。它是我们盘古五连第一任指导员杜春祥经常教育我们的“名言”。一个朴实的共 产 党员,也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健在,是否适应改革开放后的政治氛围。他给我们吃忆苦饭,将解放前林工的悲惨故事,给我们洗脑,把我们的心态从学生往工人转换,从幻想往现实拉。不过实事求是地讲,当时我们都感觉他很好,大环境不就是那样的嘛。
       因为是新建连,当年没有生产任务。我们也只是整点柴火,取暖,做饭养活自己而已。最开心就是发工资了。一下子领到50元钱,哇塞!哪见过如此的巨款,留下10元伙食费,40元往家邮,孝敬一下父母,儿子能挣钱了。记忆中好像整个1971年都这么寄,连队里大部分人也都如此。
       虽然说气温零下几十度,天寒地冻,但它的冷与我们南方的冷好像不一样,我们在家听气象预报,听到零度都怕。在大兴安岭,由于我当年血气方刚,加上天气干燥,即使零下几十度,只要在室内仍不觉得冷。帐篷里我们的炉子烧得很热,几乎可以每天晚上擦身。年轻又好奇,过的又是集体生活,在开始的半年里,我们过得很快乐。
       我的生活转折记得好像是半年后开始。刚去的时候,大家都积极要求上进,政治上也好,学习上也好,劳动中也是如此。在我们这批人的档案到林场后,连队里进行了一次人事调整,有十多人从武装基干民兵调整到为普通民兵,枪也收回去了。怎么回事,互相一了解,原来都是家庭出身、成分的缘故。可我家成分一般啊,写信回家一问,父亲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在我出生以前,我的一个伯父去了台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也从人民一份子变成了“嫌疑犯”。天哪,二十年了,我一丁点儿不知道有这回事,要不然我还会自投罗网到这儿戍边来,让人家还整天防备我们投敌呢。现在的人们应该不能理解我们当时的情况,顿时,我们头顶的蓝天消失了,阳光也黯淡了,前进的道路布满了坎坷。我们变成了另类人,是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们在政治上被踢到了工人阶级队伍的边缘。年轻,还是得益于年轻,阴云很快散去,没有了这样那样的追求,只留下了单纯而简单的活着,似乎更好。
       1972年的夏天,我们看到一个陌生的朋友,它的到来极大的减轻了林业工人的劳动强度。它就是“油锯”,顾名思义就是烧油的锯子。有了它,人们锯木头、采伐就不用弯把锯了。用弯把锯采伐那个累啊,现在想来都怕。在拖拉机和油锯的轰鸣声中,我们林业生产逐渐向机械化迈进。
       我们的身体在连队里应该算不上强壮,细胳膊细腿,干体力活比不上那些兄弟,也就靠着从小在家挑水练出来的一副肩膀,勉强抬抬木头,装装车,在上二道工序机械化后,我们装汽车的工序也面临升级的要求,因为上面要求将木头整棵运到贮木场,在那里再截成4到8米不等的原木,所以必须要用机械装车了。
       应该是1973年吧,当时的连长胡某领着我下山到铁路边装火车的贮木场,去看他们当时是如何让绞盘机利用架杆原理来把木头吊上火车皮的。大同小异,触类旁通,回来后大家一起琢磨讨论,也可以说没有图纸没有技术,甚至不能想象它应该长什么样。就靠着众人的智慧,一步一步从无到有,从粗到细,从开辟运材车道,平整装车场,选定绞盘机位置立架杆位置到拖拉机集材进场道路,一步一个脚印,把人力装车进步到机械装车。我也在此过程中学到了许多知识,比如说用炸药炸树根,我在家可是连炮仗都不敢放的,但我每年都要炸掉几百个树桩,清理出运材道,装车场,挖坑固定绞盘机。在艰苦的生产劳动磨练中,我们从一个对林业生产一窍不通的学生,逐渐成为一个熟练的合格的林业工人。我可以自豪地说,从采伐到装车完成没有哪道工序是我不会的。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其实我认为这句话应该正面理解。人们不能老记着痛苦。林区艰苦的条件教会了我们在严酷的环境下如何生存。
       冬天,我们凭着动物在雪地留下的脚印下套子,捉野兽,我们吃过鹿、麂啊,野兔是吃得最多的,还有四不像啊,逮到什么吃什么。夏天我们捕鱼,打飞龙,抓野鸭,也不怕森林里的蚊子、牛虻咬。“吃”就是最大的诱惑。
       不过那时不知道应该保护环境,保护生态平衡。砍树把山剃成了光头,用炸药憋帘子整鱼。大点的樟子松、落叶松很少,除了1986年的那场特大森林火灾,也应该有我们的罪过。因此在大兴安岭行署为纪念知青四十周年活动时提出建造“知青林”,沪浙两地的知青踊跃捐款。不知道大家心里有没有一缕愧疚补偿的念头,反正我是有的,应该为曾经被我们破坏的生态做点什么。毕竟我们当年是只管砍树不管种,大自然恩怨分明,是要报复我们的。
       流失的岁月是手中的沙,我们也从朝阳走到了夕阳。回顾知青生涯,有悲有喜,心中有太多的感慨有太多的事要讲。就挑两件最揪心的来说吧。
       1974年或是1975年,应该就是那年间的采伐季节,我们连队搬进了深山沟。破天荒地分到一台发电机,功率不大,十个千瓦,但给我们照明就绰绰有余,总算告别了柴油灯。当年负责发电的蔡某某(已去世),因那时我们铺位挨着,也一起搭伙吃饭,所以一直在旁边看着学着,也知道了如何摆弄这家伙。因此在他回家探亲后,连队就让我来发电,发电的时间都是天黑收工后。一天我正在给发电机油箱加油,因为机房里很黑,一位工友把马灯凑过来给我照明,我马上大喊一声“拿开”,可惜已太迟,挥发在空气中的汽油“轰”的一声炸开了,慌乱中,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油桶往远处仍,但忘了人是在帐篷里,一下子引燃了帐篷,我们赶紧钻出来在雪地里打滚,扑灭身上的火。可我们的小电站在熊熊火焰中成了焦炭。悲痛的心情让我都不知道自己脸上被汽油烧了好几处。难过和愧疚伴随了我整个冬天。
       还有一件事也差点送了命。夏秋季节,盘古河里有肥肥的细鳞鱼,那个味道终身难忘。灌木丛里有飞龙鸟,尝了以后是从此再也没有其他美食的感觉了。我们的捕鱼方式很野蛮,用罐头瓶子装上炸药,安上雷管、导火索,瓶口拿黄油封好,就是一个炸弹。不怕河边、树林里的蚊子、小咬和牛虻,我们的肚子里需要鱼肉,吃是第一要求。那天,我们沿着河边走了好远,一直没有找到理想的位置,弹药不多,必须要有的放矢。后来找到一处河湾,河水被几棵倒木围成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大家一致认为此处不错。一声炮响,鱼上来了。科普一下,如果河面白了,那都是小鱼,那大鱼抗炸,只是晕了,它在半水中浮,肚皮也不朝上。等炮声响过没有白色,只见水中央有黑影在浮。我一见焦急得不行,一下子就跳进河里去捞,不曾想河水又急又冰,人一会都要被冲走了。先抱鱼还是先活命上岸,你选吧。上岸后才发现,鞋子袜子都蹬掉了。由此可见当年的我们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有多么的疯狂。如果有人问到在大兴安岭有何感受时,第一时间想到的,第一句说的话就是吃的实在太少,人饿得慌。
       当时塔河的领导下来调查,他不解的问我为啥不提学习上的困难,张口闭口都是吃啊吃。四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位领导尚健在否,有机会我想告诉他,现在我们不提吃的了,我们现在讲如何养生。
       盘古河里细鳞鱼的味道,灌木丛里飞龙鸟肉的滋味就更绝了。那诱人的味道不能细说了。
       1979年,邓 小 平的一句话:“让孩子们都回来吧”!全国各地的知青们陆续开始返城。我刚好能够顶替父亲的岗位走得比较早。带着满心的迷惘,一身的伤病,带着户口回到海门,在改革开放的大潮流中随波逐流。
       9年的大兴安岭生活,让人有太多的事想写,有太多的话想说,如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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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百四十一篇 作者:海门(椒江)知青 曹惠勤
                          我的知青轶事
       人生都有难忘之事,在大兴安岭10年的工作生活留给我许多难以忘怀的记忆。为了给海门知青文史研究增添一砖一瓦,现记叙了我在知青生涯中的一些经历。
                        支边到了大兴安岭
       1970年动员支边大兴安岭的工作开始不久,我堂哥曹庆生从临海到海门来跟爷爷、伯父母告别,说他已经报名去大兴安岭了。我去大兴安岭一是受他的影响,我俩一起从小长大,关系特好;二是为了父亲,我父亲当年是在台麻搞支边动员工作的,他的子女不去支边怎么能动员他人去?三是为了弟弟,1969年我姐去了内蒙兵团,我是可以不去的,但以后也会轮到我的弟弟,这次我要是去了大兴安岭,弟弟就可以留在父母身边。于是我同父亲讲明了自己的想法,要去大兴安岭。
       我们去大兴安岭这些青年,可算不上全称为“知识青年”,文化程度相差甚远,从高中到小学都有,当年为了完成支边的名额任务,甚至连文盲的也有,文化程度可算是良莠不齐。就这样,黄岩县海门区134名青年在1970年11月25日天还没亮的清晨,在海门灯光球场(现在的“街心公园”)上了专车,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乡,告别了父母及亲人,奔赴祖国的边疆——大兴安岭地区塔河区盘古人民公社(政企合一单位,后改为盘古林场),开始了漫长的知青生涯。
                        大兴安岭的生活片段
       在盘古公社五连度过了在边疆初期的几个月,时间不长印象很深。我的编制是五连二排四班,四班是女知青班,共有13人,一溜的排开睡在帐篷的北面,南边是一排的女知青也是13人。那年我17岁,长得矮矮胖胖的,有两条粗辫子,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指导员杜春祥管我叫“小胖子”,连队里有几位师傅还特意问我有没有到15岁,可能是我有点稚气的胖脸蛋加上脖子老围着一条大红方围巾,对角一扎,远远看去像似红领巾吧!这围巾是我二姐送给我的临别礼物,我特喜欢。我经常跟何香云一起挂钩扛木,从那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山坡上往连队里抬站杆,扛小杆。在这里第一次吃到高粱米饭、大碴子(玉米)饭、大饼子、窝窝头。看着那黄灿灿的大碴子饭挺诱人的,可吃到嘴里感觉不一样了,特别是大饼子、窝窝头更难咽下。
       连队里有一口井,南方人第一次见到这种摇轱辘把的水井觉得特别新鲜。初到时,我们都在井边洗衣服,大冬天在室外用井水洗,两手指头冻得像似胡萝卜,边洗边将手指拿到嘴边呼呼气,暖一暖继续洗,泼出去的水瞬间就在地面上结成冰,晾在外面的衣服很快被冻成硬邦邦的了。井边常有人滑倒,在井边走动似“三寸金莲”脚步,小心翼翼的,有时也免不了摔跟斗。
       寒冬帐篷里虽有炉子,但地面的寒气很重,晚上我们睡觉时脱下的鞋子放在地面上,第二天一早发现鞋子里的鞋垫因为有脚汗都结冰了。后来我们睡觉前干脆都把鞋子挂在晾毛巾的铁丝上。有一次不知是谁翻床铺找东西,发现垫在床铺下的防寒毡、棉垫被的最下层都结冰了,于是大家赶紧都将各自的垫被卷上来一看,情况都一样。
       盘古公社五连地处祖国北端,离原苏联边境70多公里。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是驻在反修的最前哨,那时的战备气氛很浓,常听老师傅们说那个地方有特务过来,那里夜里有信号弹升起,是真是假不知道,说得人心惶惶的。我们不光早上要出操,晚上有时也搞紧急集合,搞夜拉练。有几次睡到半夜,只听得一阵急促哨子声,领导们在各个帐篷外喊:“一排、二排、三排……赶紧起来,有情况紧急集合。”不许点灯,不许打手电筒,我们一骨碌爬起来,心里也很紧张的,摸黑穿衣穿裤,找鞋子,找帽子,还没穿戴好,外面哨声更急骤了,一声声在喊“某排人没到齐,某排动作快点……”等我们慌慌地跑出来集合站队完毕就带领我们拉练去了,心里一直很紧张的跑着跑着,突然的一声“卧倒”,大家一起趴下,不一会又起来跑。如果在大白天看到我们这个样子是很狼狈的,有些扣子没扣好,有些帽子戴反了,有些没系好鞋带,还有些穿错别人鞋子的。
       繁忙的木材生产黄金季节到来了,经常搞大会战。每天天没亮就上山了,中餐食堂将馒头、大饼子等食物送到山场,山场上有火堆,有的人喜欢用树枝叉着在火上烤着吃,太渴了就找些干净的雪吃。工作间隙时大家都围着火堆烤火取暖,后背被寒风吹得发冷就转身烤后背,真是“火烤胸前暖,风吹脊背寒”啊!
       在林场的那段时光,我两次被送到塔河区党校学习,一次是学政治,大概是1973年,给我们讲课的老师中有胡平顺。另一次是1977年的夏秋季学的是统计,和李连芳、张素娟一起。党校的地址在塔南,那里离我堂哥的塔河区机械筑路总队不远,星期天的时候去过几次,我还在那里学会了骑自行车呢。
       在党校不光学习还要参加劳动,有一次去大棚采收黄瓜,利用劳动中的空闲,校里几位职工带我们去采野果,什么水葡萄、臭李子,我不喜欢这些,看到一串串通红的五味子,很好看,也是一味药,就踩了一些晒起来,但学习结束回时忘了带回盘古,很遗憾的。
       我们在大兴安岭的工作生活虽然艰苦,也有高兴愉快的时候。到了夏末秋初时节,大兴安岭也会回报我们。我在这个季节会利用空余时间,约上伙伴们去采嘟柿(蓝莓)、牙格达、水葡萄等野果子,挖黄芪,采摘蘑菇、黄花菜、木耳等山货,这是大自然给我们丰富的馈赠。
       那个时代我们空闲时很无聊,大家经常互相开开玩笑,甚至也有人搞“恶作剧”,苦中作乐。塞北的冬季白天很短,有一天收工回来时天已是全黑了,正准备洗手擦脸去食堂打饭,突然听到隔壁女宿舍一声惊吓的尖叫声,不知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过去看,原来不知哪位搞恶作剧,将一头已死了的小黑瞎子(小熊)放到上海知青罗招妹的床上用被子蒙着,刚下班的小罗回到宿舍点上煤油灯,光线也是暗暗的,她看到不知谁将她叠得整齐的被子拉下来,她“嘟噜”了一句,随手将被子一揭,啊……看到一头小黑瞎子在被子下面,也不知是死是活的,吓得她大叫一声,连连后退,不知所措。小罗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上海男知青们经常跟她闹着玩。这一次确实把她吓着也生气了。躲在同幢隔壁男宿舍的这帮男知青们就等着看这一幕呢!哎,这些青年人也真会闹,要是将小罗吓出个病,如何是好?
                        “女子采伐连”的始末
       1971年的春季已经到来了,在江南故乡的土地上早已是绿葱葱的一片,而塞北千里冰封的山峦中的雪还没有完全消融。我们二十几位来自海门的女知青,从五连调到刚筹建的盘古公社“女子采伐连”。那天场部来的大卡车拉着我们这群女知青一路颠簸,驶进了盘碧公路上一条由路桥知青筑路队刚筑好的岔道上。从五连到女子采伐连汽车约莫行驶了近2个小时。寒冬已过,春的气息也已显露,一路上看到背阴处山坡的林间还有不少积雪,落叶松刚发芽,白桦林也吐出新绿,小溪沟也有流水的潺潺声,盘古河还没有完全解冻,向阳坡上开始披上淡淡的绿装,塞北的春景刚刚开始。
       到了目的地,看到的是女子采伐连在一片未曾有过人迹的森林里开出一块空地,露天下用三块大石头支起一口大锅,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台子上放着菜刀、铲子等厨具,这是女子采伐连的食堂,另加上两顶帐篷,这就是女子采伐连所有的建筑。一顶帐篷隔开两间,东边住着工宣队师傅们,西边是连部。另一顶也隔开的,东边住着连长王玉香(满族人)、指导员马红鹰、调度员季林凤、出纳员李明等,她们都是上海知青,还有炊事班长孔秀云(东北人)等人。我们刚到的这一批人住在西边。
       帐篷里面的地面上长着不少杂草和树桩,床是用小树杆铺成的。有一次睡到半夜,一阵响声把帐篷里的人都震醒了,由于床搭得不结实塌掉了,小杆“咕噜噜”的滚到了一起,我们这边通铺的人都掉在地上了。
       先到的开拓者告诉我们,她们来的时候没有空地,是她们伐大树、砍小杆、清灌木整理出来的场地,第一天只搭了一顶帐篷,做饭都很困难,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到来是第二批,以后还会陆续进来的。
       女子采伐连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为了能及时和场部及外界取得联系,首先要拉上电话线,安上电话机。连里仅有一台用交换机的电话机,王连长带上临时机动班知青到道口那边拉电话线,带上架电话线所需的电线、瓷瓶及工具,从道口到连队大约十里的路程,我们在公路旁的树林边选好能充当电线杆的树,每隔不远选一棵,相隔距离也不等,然后套上专爬电线杆用的腰带和带有钩齿的脚套,爬到树上用工具钻个小洞拧上瓷瓶。有跑去选树杆的,有上树拧瓷瓶的,有架线的,真忙碌。可不是一直平路拉电话线的,有几段路是贴着山体,树林在高高的山坡上,也就站着林边上高坡选树杆,山坡虽不十分陡,有几处地方心里还是发怵的,都格外小心。
       天气已经转暖了,中午时气温较高,我们都是体力劳作,出汗很多,口渴得很,当时也没有带水条件,渴了就到坡下找水喝,有些地段能找到,有些就找不到忍着渴。有几次好不容易找到小水洼,用手捧上的水里还有细细黑黑约有半寸来长的,叫不上名的小虫子,泼掉再捧,还有小虫子再泼,直到捧上没有小虫子才喝几口。若不是实在渴得受不了,谁愿意喝这种水呀!具体拉线工作干了几天已记不清了,爬树、拧瓷瓶、找水喝这些亲身经历的情节还是很清晰的。
       架线工作结束后,机动班也解散了,我和丁彩贞、上海知青朱春芳、平阳知青朱银兰四人分配到50拖拉机班。丁彩贞和朱春芳先跟的车,朱银兰和我是下拨的。冬季是木材生产的“黄金季节”,但是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在夏秋季做。女子采伐连接下来的工作主要建山场、搭装车台、赶楞台,更重要是打冻板道。所谓的“冻板道”,顾名思义就是在森林里开出一条用树枝桠、灌木、杂草、泥石等填到坑坑洼洼的地方,等下雪结冰后,冻成一条能运木材的道路。森林里“小咬”很多,别小看这小小的飞虫,咬你一口奇痒,一挠一个疱。森林里的蚊子比较大,围着人飞赶都赶不走,一不留意叮你一下痒得你直挠。还有“大瞎蠓”(又称牛虻)很厉害,像轰炸机似的嗡嗡叫,蛰人一下火烧火燎的痛,犹如点燃的火柴梗在皮肤上戳。为了驱赶这些令人讨厌的蚊子、大瞎蠓,我们想尽了法子,有位上海女知青将浸透了“敌敌畏”的棉花球吊在蚊帐边,这农药味道特别冲鼻难闻,她说实在受不了这些飞虫的叮咬,没有办法才想出来的毒招,图一个安稳觉。
       在女子采伐连的工作生活是短暂而艰苦的,但是有些工作或生活上的趣事也能记得一二。炊事班长孔秀云是个子很矮的东北姑娘,当初食堂建好以后,老师傅们就照着她的身高打灶台,整个林场各连队的灶台就是我们连队的灶台最矮。有一次炊事班的郑冬芳为了把大碴子饭的锅巴铲洗干净,这锅巴又厚又结实,不好铲,顺脚就上灶台上铲,结果一使劲,整个人都掉到锅里。  郑冬芳跑到宿舍换衣服时,笑着对我说起此事,把我们都乐透了。由于各种原因,女子采伐连自1971年10月份第二批上海知青的到来,改名为“二连”,人员也有大幅度的变动,有一部分女知青调到三连,女子采伐连也结束了它短暂的历史,我继续留在二连。
                        夜间独闯深山老林
       1971年11月25日也是我不会忘记的日子。那天早上我跟运材料车下山到场部办事。下午快二点时办完事,赶到调度室等车。在林场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山沟里连队的交通只靠运材车和拉材料的车。因为没有车到山上拉木材,我一直等呀等,等到三点多,调度员姓郭,眼很大,他对我说,没希望了,你明天来吧!但那天正好是我们离开家乡一周年的日子,我特别想回连队。而且当时场部我没有太熟悉的人,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于是我背上挎包,决心走回连队去。
       冬季的大兴安岭下午不到四点天就暗下来了,而且那天天阴森森的,地面上皑皑白雪映着曲曲弯弯的公路。独自一个小姑娘走在夜间的深山老林中,偶尔听到林中什么鸟儿的叫声和小野兽的响声倒也不害怕,就怕熊瞎子和狼的出现。当时只有鞋子踏在雪面的公路上“咔嚓、咔嚓”的声音伴着我。路上只遇见两辆运材车从山上拉木材下来。傻呼呼一个劲走着,心里只想着快点走,回到连队和这帮姐姐们相聚过支边一周年纪念日。走了一大半路,还没到岔道口,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森林里飘雪的夜景还是很迷人的,但就我一个人欣赏了,自己觉得还怪美滋滋的。就这样,走了四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连队。我敲着宿舍的门,是陈招弟开的门。一进宿舍把她们惊呆了,我的眉毛、眼睫毛都凝上霜花变白了,还长出了“白胡子”,整整一个“活雪人”。陈招弟赶紧帮我拍身上的雪,林云招、王雪芳等姐妹紧忙着帮我拿挎包,帮着拍雪。她们边拍边说,这样的天气,这么晚了,我们想你肯定回不来了。看到我都成这样了,她们又心疼又关爱又有责备地说,要是你路上出了事该怎么办?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我直傻笑满不在乎地说,就想回来和你们度周年纪念日嘛!山沟里没有电只有柴油灯,可我觉得很亮堂,她们对我的爱使我心里感到暖暖的。
                        林业工作是一种高危职业
       1972年天气比较温暖的时候,我被安排到跟伐木工到现场检尺。那天我跟在两人一组的上海知青采伐工后面,爬过了几道坡,伐了好几棵树。伐树时首先要在树倒下的一面锯口子砍下楂,便于树倒下,在树倒下前一定要喊山的,如“顺山倒”、“迎山倒”、“横山倒”,这主要是为了安全。眼前这棵树本来是顺山倒的,已经喊过山眼看就要倒下了,正在这时一阵山风过来,将这棵即要倒下的树刮成横山倒,我一看不对劲赶紧跑,但还是被树梢刮着了,伤得不重,幸亏这棵倒下的树被地上躺着的一棵大树挡住了,要不然我不是“光荣”了也会负重伤的。这两位上海知青也吓坏了,赶紧跑过来问,我说还好,是地上的那棵大树救了我。他俩准备背我下山,我说让我歇一歇再说,后来活动活动觉得不碍事,就自己慢慢走。林云招得到消息后急急忙忙赶来接我,在她的陪护下,我回到了连队。
       1978年初,黑龙江省生产建设兵团51团荣军农场的知青和职工(林区人称他们为“马套子”)来到盘古林场帮助采伐。我被指派给他们检尺。4月22日那天工作空隙,我们在山场坐在原木上等拖拉机拉原条下来。唠嗑中拖拉机下到山场,但是谁也没注意到拖拉机有一根履带针掉出半截,行驶中这半截履带针将一根原木往前推,挤到我们这一边,等有人发觉时,我的右脚已经被两根原木挤住拔不出来了。等众人帮忙将我的脚拿出来时,脱了鞋一看,脚踝已经肿成紫色的了。当时已经麻木没了感觉,但不能动,一动就痛彻心肺。围上的人七嘴八舌都说骨头断了,我还说没关系,休息几天会好的。荣军农场的连长是一个高高个子的上海知青,好像姓陈,他说不行一定要把我送到盘古医院去治疗,是他背着我下山场放到汽车驾驶室里,并陪我到医院诊治。一路上不停的问痛不痛,怕车颠吩咐司机稳点开,要我将脚抬高点,真的很关心。到医院经拍片后,确实右脚踝骨折了,打上石膏,就这样住进了盘古医院。连里派了王艳玲来照顾我,住院23天拆了石膏就出院了。
       住院期间我失去了两次改变前途的机会。住院没多久塔河区组织部来电要让我作干部调动到新区,好像是西林吉,在阿木尔那里头。后一次是让我到医院学习,当时我就住在医院里,只不过是个伤病员。两次好机会擦肩而过。平阳知青金显梅就是那一次调到医院的。
       我们二连曾有一位机修工吕泽林师傅,是抗美援朝志愿军退伍兵。高高的个头,很爱说话,跟我们年青人相处也很好,来连队没多久又调走了。后来他的儿子小吕也到我们连工作,也就十七八的年龄,瘦瘦的个子也不矮,不太爱说话,很实诚,干活也勤快。可是没干几个月就出事故了。他是跟50拖拉机集材的,那天小吕跟那台拖拉机将原条拉到山场,卸下原条后又上山拉。我是在山场给他们检尺的。这一车已量完正等他们下趟拉下来。不久跟他同车的小伙子慌慌张张地跑下来告诉在山场上的领导,小吕出事了挺严重的。他们急急忙忙赶去现场将小吕送到医院时,人已经不行了。事后听说让树枝打着了。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没有了,真让人痛心。直至现在,我还能记起小吕最后弯腰解索带的身影。
       我自1970年支边到1980年返城,整整十年的知青生涯。几十年过去了,知青时代早已成为历史。随着时光的流逝,有很多事情和人名都记不清了,但以上几件亲身经历的事情是刻骨铭心的。这些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有多少知青朋友仿佛就在眼前。大兴安岭是我的第二故乡,那里有我们的辛苦劳作,有我们的汗水和泪水,有我们的青春年华,也有我们的笑声和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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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二篇 作者:海门(椒江)知青 张永信
                           无路之路
       史无前例的“文革”中,我们这些既无书可读,又无工可务的十六七岁的孩子,就成了社会上游荡的闲人,成天抓鱼摸虾的四处晃悠,成了不折不扣的、用现在的话来说“真正的无业游民”,有些家境稍好点的孩子或许还能整天无所事事的啃老,而那些家境贫困的,父母身体不太好的,或者父母工作的单位较差的,就连吃个饱饭都有问题啊,更有那些家庭出身不好的孩子,或者父母关在“牛棚”的,你又能看到什么前途吗?
        学校停课,工厂停工,全去革命了,百无聊赖的一群失学孩子,在精神空虚,物资匮乏的年代,确实是社会不安定的因子啊。领袖挥手指方向,上山下乡去边疆就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必由之路了。尽管对政府来说让那么小的孩子去那种贫穷落后或者边远荒野去接受再教育,确实也不是长久之计,但在当年,很多事情就是政府也不是那么有效能掌控住的,因为那是无政府的年代,地方政府中掌握权力的是那些由造反派组成的革命委员会,本来就是一群激进派,在一片狂热中,很快的这场运动就演变成了滚滚洪流,遍布全国的大迁徙,将非路之路变成了路。
       家里有点关系的去附近农村插队了,没什么关系的去屯垦戍边的,去几千公里外的建设兵团、插队落户,五花八门,什么情况的都有,同学们一批批地走了曾经一起玩的伙伴越来越少,小城的日子越来越冷清……
        除了居委会组织的一群小学生,整天有一拨没一拨地动员大哥哥、大姐姐们上山下乡的锣鼓声,生活几乎就像一潭死水,日复一日。
       当年那些十六七岁的孩子,我觉得起码比现在同龄的年青人更懂事一些,起码还能感受到长此下去给家庭、给父母带来的压力,还有一些不给父母增加负担,自谋生路的想法,不像现在的年青人,“啃”起父母来心安理得。
       家里有点硬关系的去当兵了,稍差些的找个附近的农村插队了甚至还有些女孩子还不到年龄就随便找个人嫁了,这在当年并不稀罕,为了逃避下乡嘛。没有门路的、家里兄弟姐妹又多的,只能“下二留一”“下三留一”(下乡二个留城一个,下乡三个留城一个),剩下的路,就是插队边疆,屯垦戍边,没其他路可走。
       我们家比较特殊,是独生子女的那种,按理是该留在城里安排个工作,以体现照顾父母的政策,但在那个年代,知青办、居委会、还有革命委员会他们才不管你呢,大约当时他们的压力也大,上头也有指标、也分配任务,能动员一个算一个吧,反正是把能堵上的路都先堵上,做个临时工都不让,让你在城里连个饭都没得吃,你总得往这条路上走吧。这就是当年知青办、居委会的头等大事。
       记得那时同学间关系比较好的,也曾邀我一起去黑龙江的,只是我还抱有幻想,总想留在城里,因为政策是独生子女可以留在城里。1969年那批去内蒙兵团的,我的一个好同学邀我同去时,我再一次犹豫了,现在回想起来,真心对不住那位好同学啊,如果当初结伴去了,或许命运又是另一回事了,一转角就是一生不在交结在一起,人生就是这么回事,有时错过了这个事,下一段或许就能遇上一个更好的,有时错过了就再也不能遇到更好的了,这是缘,也是命。
       居委会还是时不时的来敲锣打鼓一番,真佩服他们的锲而不舍,穷追猛打,真佩服他们把所有的路都堵得那么完美,但有一条路始终给你开启着,去边疆、去农村、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那种动员上山下乡敲击心灵的锣鼓声,总有逼人的感受,搞得这辈子一听到那种节奏的声音,总感觉不是好事临头,总是心有余悸。
       走就走吧,天无绝人之路。一旦你稍有松动,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格式化的“自愿申请上山下乡申请表”就来到了你的面前,乖乖的填吧,我是自愿的,是主动申请的,是装进我们的档案的,是没有任何人强迫我去扎根边疆一辈子的,这就是路,是无路之路,也是唯一出路!相信所有跟我同命运的人,走的都是同样的路!一摸一样的套路!
       上山下乡运动,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这是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是当年响彻云霄的口号,面对红卫兵运动遗留下来的安置就业问题,面对当时的社会安定问题,这是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日持久的大迁徙运动。它的功过,任由评说!
       作为亲身经历这场上山下乡运动的当事人,在这场运动中我们又接受了多少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呢?我们又给落后的边疆、农村带去多少知识呢?或者除了当年只是分了人家的口粮,抢了人家的饭碗,对我来说唯一的收获就是培养了吃苦耐劳、百折不挠的挣扎能力,现在去回顾这场运动的孰是孰非,或许各有各的认识和理解,那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我们这一代人,在该上学学习知识,增长知识的时候,相应党和领袖的号召,被动员去边疆、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了。不再有什么接受正规教育的机会,除非你确实当年就是个学霸或者你有一定的关系,你才能够跳出农门,去上个工农兵大学,绝大部分人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了。
       个人和国家的命运始终是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很多这一代人个人的命运之路可谓坎坷异常,绝大部分“知青”变得既无知识,又无一技之长,个人的谋生之路,在后来的下海、下岗中暴露无遗,生存是可想而知的艰辛了。
       伟大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之路,对当年的国家和个人来说都是十分必要的、迫不得已的一条无路之路,从这个角度去理解这一场始乱终弃的运动,体察政府的良苦用心,与国同命运,你会释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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