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桥工涛哥

兴安岭知青佳作选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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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16 14:5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桥工涛哥 发表于 2023-4-14 14:47
第七十篇 作者:湖州知青 看看侃侃
       【破阵子】 离家
        四十年来难忘,

最是仓皇欢送日,
        喇叭犹奏红太阳。
        强笑对爹娘!

内容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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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16 18:27: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二篇 作者:上海知青 五丁路(黄洽全
            倒背夹相伴日子里
       70年冬我们接到省林勘测队要求,配合勘测卡玛兰奇山沟道路,记得他们从哈尔滨来了七位专业工程师,带队姓罗,我们五位力工,负责搭设帐篷,烧作一日三餐,取暖打柈子,制作路程标木片,每天背木片,每隔20米插一片,写上公里数再加多少米,挖填土方cm数信息,背经纬仪等仪器 ,每天累得够呛。但心里快乐着,工资很多,反真年轻,睡一觉就恢复 了,何况每天有吃晕菜,全部吃细粮
    最不舒服是下山到粮站取粮,下山要走一天半路程,背根烧火棍有七斤半重(苏式步枪),再加山上自作的倒背夹 5-6斤重,冬天的山沟寂静异常,偶尔有阵怪风能把人吹的毛骨悚然,尤其晚上不能走了,就找棵大树背靠背睡息一宿,但总是不忘烧堆火。要到粮站前先到帐篷商店买点糖块解解馋。会会朋友,到帐篷邮局转一圈,才极不情愿到粮站領出50斤重面粉袋,夹在倒背架上,一路面朝岭土背朝天,背负65斤重物品,到光秃山下,桥大工地处休息时真想去弃而去,命运何等殘忍?我们都是18-19岁小伙, 又都成长在大都市,哪吃过这苦头啊?咬紧牙关还是占了上峰,不能给知青丢脸,继续沿着来路一步一步向驻点目的地挺进,饿了吃点馒头,渴了吃点残雪。二,三个小时休息一次,反正也就三个人,互相照应着,时而谈点都市小吃,那时特想吃上碗咖离牛肉汤,或城皇庙鸡鸭血汤的,望梅止渴法支撑着我们,时而每个人都沉闷起来,一路纵队走着,不看山景不看卡玛兰河 ,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来大岭一年竞摊上个这差事。
    记得第三次下山倒背返回時李明宝掉队了,我们先回的都上床睡了,也不見他归来,勘测队老罗真急了,动员了全部力量带上枪支,逆向往来路找,也不見他行踪,鸣枪示意也无效,闹腾一夜无果 ,准备第二天到人武部报告 ,忐忑半夜天亮了晨雾缠绕驻点,炊烟也凑热闹 ,正打发下山人员带上干粮吃点东西,李明宝同志带着疲惫不堪表情,一步一晃,背上的面粉袋还在,硬背回来了!我们上前接下倒背架,双方眼中充盈泪水。那年我们探亲,我记得他从南市瞿溪路来看望我,但我去他家却找不到地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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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17 19:0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三篇 作者:上海知青 CHENXIN陈新
                           第一次在岭上辞旧迎新
    鞭炮声中迎来了2012年的新春佳节,蓦然回首自己已跨入了耋耋老年之列感叹时光过的太快了怪不的哲人总结人生只有三天——昨天、今天、明天小沈阳说的更精典眼睛一闭一睁嚎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嚎一辈子就过去了。我祈祷时光啊你慢慢走,我们知青这一代的夕阳生活才刚开始,让我们可鉴的真情和友谊在夕阳里发扬光大,让我们的XDJM永远年青健康。
        如
歌的岁月是有痕的,许多沉寂的往事像空中的柳絮飘舞起来……
        那
年在岭上第一次辞旧迎新的情景渐渐地清晰起来。当时宏伟公社的领导干部考虑的很周到,因我连刚到岭上二个月多点还没适应当地的生活,为了防备知青节日里想家,他们派了一批年青干部和知青们一起过年,并再三嘱咐他们特别要看紧年纪小的几个人,别让他们哭鼻子而影响大片知青的情绪。我记得年三十上午,派到我们八连六排的干部小李子和小王进了我们的帐篷,一番寒喧后小李子就指挥我们几个年纪小的谁去把帐篷玻璃拆下来洗干净,谁去找几个啤酒瓶洗干净,谁谁去食堂领面粉,谁谁去食堂领饺子馅,小李子是个大高个,看上去很干练,小王胖胖的很随和。东西齐备了小王和好面小李子就叫我们一齐学着包饺子,馅是猪肉白菜。小李子很有耐心教我们怎么放馅,怎么掐合,我现在也时常包饺子吃,手艺就是跟小李子学会的。快包完时小李子又分咐谁烧炉子,谁下饺子,在他的指挥下大伙有条不紊的忙开了,不一会儿我们就吃上了自己动手包的在岭上吃的第一顿饺子,可真好吃呀。吃完饺子小李子叫我们几个年令小的跟他一起去堆雪人玩,把我们指挥的团团转,哄得我们很开心。晚饭我们排长姚宗和几个年令大一点的知青合计着整个帐篷里的知青一起吃,大伙把箱子垒在通铺上当桌子我们都把自己从上海带来的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还要求不能重复,我记得有猪肉罐头,有烤子鱼罐头,有皮蛋,有香肠,火腿肉,有黄鱼鲞,有咸肉烧霉干菜等等,应有尽有,我们叫小李子和小王也一起吃,整个帐篷热闹非凡。我们就在这样一个小共产主义的氛围中辞旧迎新。后来听说小李子他们说上海人的生活好的不得了,吃的全是西菜。我估摸他们当时可能真正的西菜还没见识过吧。这一整天下来我一点也没想家,半夜很多人都在守岁我却迷迷糊糊睡着了,可能当时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吧。第二天听说别的帐篷有几个年令大的知青哭了,男帐篷也有个别年令大的也哭了。这下领导判断失误了,因为年令大的知青懂事知道了忧愁。
        当
年的岁月已远去而记忆犹新,且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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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17 20:22:56 | 显示全部楼层
年的岁月已远去而记忆犹新,且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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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18 17:34: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四篇 作者:上海知青 CHENXIN陈新
               穿越奥拉岭山洞
    奥拉岭山洞和宏伟大桥是宏伟林场的标志性建筑。从宏伟到呼中区坐火车奥拉岭山洞是必经之地,听说当时铁道兵部队在开山挖洞引爆轰炸时牺牲了好几位年青的战士,经过铁道兵战士艰苦卓绝的顽强拼搏才打通了奥拉岭山建造了这座奥拉岭山洞,从此宏伟呼中得以顺畅通达。
    我无数次的去呼中区办事都是坐火车穿越奥拉岭山洞的,唯独74年初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是走着穿越了奥拉岭山洞。
    那年探亲后回林场小分队解散了,我被分配到了一连。一天林场政工组马云华打电话到连部说区里举办文艺会演,林场党委决定派马云华和我一起去区里观摩文艺会演,而且当天要到区干校报到的,一天一班的火车早已过了,我问马云华有车去吗?马云华说他打电话问过调度了,调度说没车去呼中了,我说那怎么去呢?马云华说你赶紧过来吧,我们从奥拉岭山洞穿过去。原先我们小分队归政工组管,马云华也算是我们的领导,我很敬重他的。去区里我很高兴又能见到梅青姐了,但走着去还要穿越山洞我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虽然那时和马云华很熟但从没单独相处更何况是穿越山洞,我就把这事同胡知人和施妙根说了,他俩都说没事的,过山洞有什么可怕的,再说马云华是我们哥们,人很好的,你就放心同他去吧,在他们的鼓励下我就去了。马云华问我呼中区有熟人吗?我说我梅青姐就在干校我常去的,马云华说那就好了,我们边走边说,一会儿就到了洞口,马云华问我带手电筒了吗?我说没有,他说没关系的,他带着火柴呢。我俩在铁路枕木上机械地走着,越往里走越黑,一会儿一点亮光也没了,马云华就划亮了火柴,这下我总算看清楚了山洞里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块凹进的地方就象扇门,马云华告诉我这就是让人躲避火车的地方,马云华不停地划着火柴照亮着我们前进的方向,渐渐地我看见有点微弱的光亮了,我就叫马云华不要划火柴了,我们越走越亮堂,终于很快走出了奥拉岭山洞。
     呼中区近在眼前了,我马上又要见到梅青姐了,心里觉得无比的高兴,这就是唯一一次穿越奥拉岭山洞的经历,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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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19 17:38: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五篇 作者:嘉兴知青 寒梅
              大兴安岭记实
     19701124日是我们到大兴安岭的第一天,到的目的地是老潮河公社,我们先经过嘉兴战友的二连。嘉兴战友比我们早13天到达大兴安岭。记得那天中午我们从樟岭(大兴安岭的最后一个火车站头)下了火车,再坐解放牌军用汽车来到老潮河。坐了这辆没有篷的汽车,长达八个多小时等到了目的地,战友们的腿几乎都失去没了知觉,大家都站不起来了,后来在嘉兴战友们的帮助下才一个个慢慢地下了车。我们先到她们的帐篷取暖后, 再由嘉兴战友们给我们带路,送我们到自己的连队,到达一连时大约是晚上八九点钟了。
    连队一共有五个排,三个男子排, 两个女子排,每排有三十余人,我们排为第五排,33人。一进帐篷只看见里面是面对面的两排统铺,统铺是用小树干铺的,我们称它波浪床,上面铺着一条条本白色的毡毯,(每人一条)。中间是行走的道,在行走道的两端有两个大家伙,是用柴火烧的铁炉,用来取暖的。因为我们刚到大兴安岭,不知那两个大家伙是什么东西,下车前也没有人给我们提示大兴安岭的恶劣气候与生活方式。记得当时的帐篷里七高八低,中间有两个七八十厘米高的树墩,还有草皮子、树根啥的。那时没有电,每个帐篷只有两个柴油灯,光线暗淡。我们走进帐篷,因为人比较多,穿着也特笨拙,在火车上发的军用棉袄、棉裤、棉大衣、棉胶鞋,也特笨拙,转个身都会碰到其他人,中间的走道又不宽,也比较乱。那时有一位战友名叫吴慧芳走进帐篷时不知是脚下一滑还是一绊整个人就往前冲,这时的她受条件反射一下子抱着了眼前的那个大柱子天哪!哪知道,那大柱子就是大铁炉的烟囱,也是铁皮做的,烧热的烟囱竟将她双手的皮给烫了,不一会就起了大大的泡,当时疼痛的感觉别人是无法想象的!再说,在刚到的第一天,连队里连个卫生员都没有,更不用想去医院了,天寒地冻,冰天雪地的大兴安岭,伤势更难愈合。
    在第一周里,我们托运的行李都还没到目的地,我们都打包睡觉,棉袄棉裤,棉大衣棉胶鞋穿着睡在一条毡毯上。后来几天每天都要到老潮河公社去查看自己的行李是否已到,可以带回。因为初到大兴安岭,一是年龄小不懂事,二是不了解大兴安岭外出时的保暖方式,有一位女战友在来回查看自己行李的路上,脸冻伤了,脸上冻起了一个象乒乓球大小白色的泡,后来有人告诉她,不能马上进帐篷,更不能用热水敷,得在外面用雪搓,直到脸有知觉才可进帐篷。很可惜那战友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件事了。
    我们每天除了解决帐篷的取暖的事务,拿着两人拉的,一米多长的龙锯和斧头,到野外去锯柴砍木头。同时学会用洋镐铁橇,去冰河泡冰,然后用大麻袋把冰抬回帐篷解决生活用水。初到大兴安岭首先要学会适应那里的条件,无论环境条件怎样恶劣,茫茫林海,除了一顶顶帐篷外,看到的就是皑皑白雪与密密的森林。更难的是艰苦的生活条件,大兴安岭的冬季是长达八九个月,常年几乎没有新鲜蔬菜,每天吃的就是高粱米冰菜汤为主食。细粮每个月八斤面粉,一斤大米。想要在大兴安岭生存下来,首先得学会适应那里的条件。半年后我们连队被借到部队,编为3004部队民兵33连队,配合部队筑一条从樟岭通往古连的铁路。古连,后更名为西林吉。
    1972年春因阿木尔之老潮河间需要筑一条劈山公路,(就是劈开半边山)老潮河公社指定我们一连分出一部分人扎营在图强之老潮河中途。铁道兵3004部队(四小队)的旁边,命名为八连。配合四小队筑那条劈山公路。那里风景如画,美丽诱人,我们的营房,背靠群山,面向河流。    夏季,群山连绵的常绿樟子松下映照着半人高的粉红色金达莱,在红绿相互衬托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河面上深绿色的野鸭子成双结对,和一对对美丽的鸳鸯嬉水。天空中飞翔着白色黑点的飞龙。河流两旁四季各异的落叶树,好像也不愿服输,每棵树上五彩缤纷的叶子在微风中神气地来回摇摆,似乎在说,谁最美。    冬季,常绿挺拔的樟子松更是盛气凌人,在零下五十多度的严寒里照样一身绿军装,骄傲无比。银色世界的冰河更似一条畅通无阻的公路,汽车可以在上面行驶,也是战友们星期天滑冰、散心的好去处,可以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就在那美丽如画,风景诱人的世外桃源中。发生了一件令现在人想起都会令人毛骨耸然的事件。那是在一天临下工前发生的事情:我们每天上山的首要任务是打炮眼,安装炸药,炸开半边山,再把炸开山后的石头、泥土装上独轮车推向山的另一侧。点炮炸山都是男战友包下,这一天临下工前也就是在点炮前夕,让所有在山上的战友们都回营房,只留下点炮的几名男战友,在山上。等我们都回到营房后,他们开始点炮,边点边跑回营地。俞光明就是点炮的一名战友 。那天我刚听到一二声爆炸声后,帐篷里突然冲进一人,问我们卫生员在不在,我回头一看是俞光明一手捏着另一只手,手中的鲜血一滴滴不停地往下流着。当时我还不知他的手为何流血,只看到血流得很多,却丝毫未察觉他有痛苦的神情。俞光明得知卫生员不在后,他马上又到另外帐篷去找卫生员。事后才得知俞光明的手是在点炮眼时被炸掉了两根手指头(无名指和小指)。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和设备没有现在这么好,再说在偏僻的大兴安岭医疗设备更无法与城市医院相比,那时只有一个又小又简单的卫生院,连像样的医疗设备还不完整,要治疗这么大的接指手术谈何容易,需要送往城市大医院才有希望。那时的交通十分不方便,需要三十多个小时才能送到齐齐哈尔,送往哈尔滨那就更远了,所以只能在原地医院做了现有技术的断指手术。后来俞光明手伤全愈后,依然战斗在兴安岭的第一线,继续做着那份野外作业的工作,为了建设兴安岭俞光明无怨无悔,直到返城。
    这是我至今一直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情。
    1976年春,我们刚探亲返回大兴安岭,营地在图强大桥处,兴安岭的春天似乎感受不到春暖的气息,还得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棉帽棉手套,在阳光灿烂的白天也还是零下二三十度,和南方的春天无法相比。我和张静芬是好朋友,原来就是同一个镇上的,也一直在同一个连队。她比我年长两岁,但平时干重活多是我抢在她前面。有一个星期天,好像是中午的时候,我发现帐篷里没有生活用水了,我说我去挑水,张静芬说她去挑,我对她说你不行,我去。她接着说今天一定得让她去挑,要不然她以后和我分开了,什么重活都干不了,怎么行呢!我说,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她坚决不同意,执意要一人去把水挑回来,我看她这么坚决也就同意了。营地到冰河路程不是很远,20分钟左右应该能回来,可是她去了大约快一个小时的时间,我突然想起她挑水怎么还没挑回来呢,我立刻冲出帐篷去找她。当我刚冲出帐篷却看到张静芬一手拎着两只空水桶,一手拿着一根扁担走在操场上,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我急着问了声你怎么啦?她便哭着叫了我一声:明娅,我掉进冰窟窿里了。这时我才发现她的棉衣裤都已结了一层冰。接着问,那谁救了你?她说:没人救她,是自己爬上来的,我又接着问,你怎么上来的呢?她说是她穿着的那套丝棉的棉衣裤救了她。当时她站在冰窟窿边,用水桶往窟窿里打水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掉进了冰窟窿,丝棉一下子不容易进水,所以没有立刻沉下去。她说掉下去的一瞬间就想到我,便叫了一声。明娅!后来发现冰河上空空荡荡没有人影,只有她自己浮在水中漂,幸亏她掉进冰窟窿时没有把棉手套掉了,当漂到冰窟窿边缘时她用带着棉手套的手抓着了冰河上的一条裂缝,如果没有棉手套,手和冰会冻在一起。也幸好是春天,虽然温度还是比较低,但在中午阳光照射时在自然条件下起到热涨冷缩作用,所以平静的冰河上会发出噼啪噼啪冰裂的声音,就这样她抓着了一条裂缝,才能使上劲,慢慢地爬了上来。
     兴安岭上的第二次生命还得感谢家乡的丝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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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20 15:37: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六篇 作者:杭州知青 傅训淳(FXC)
         和大家分享几段知青时的小故事
                     回忆那知青的点滴生活
   前段时间收到了大兴安岭地区领导的来信。意外之余也倍感亲切。在一个难得的休息日里,我打开电脑上网搜索起有关东北大兴安岭的消息,不知怎的内心竟涌动起了一股热流,思绪也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去追溯那三十几年前的往事……
                        初尝离乡远行的孤独
     到农村去、到边疆区、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嘹亮高亢的歌声至今我还能吟唱。正是在这歌声的鼓动下,17岁的我,也随着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和保卫祖国边疆的热潮,告别了父母亲人,也告别了江南的青山绿水,跟着互不相识的知青队伍登上了往北的列车,来到人迹罕至、冰天雪地的祖国最北疆——黑龙江省大兴安岭新林区翠岗林场。  全新陌生的环境,对我一个涉世不深又意气风发的少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皑皑的积雪、浩瀚的森林、代步的马车,以及类似军事化管理的连队集体生活,都感觉是那样的新鲜、亲切。我就像是走出城墙禁锢的孩子,面对放眼无际的疆土,尽情地吮吸着大自然清香的气息。但是,这种激情和好奇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地消失殆尽。气候的恶劣、生活的单调、工作的辛苦,以及严格古板的纪律制度的制约,都使得我非常的不适应,一个大小伙子也常常会勾起对家乡的思念。要强的个性,逼迫我努力通过全身心地投入生产劳动,来驱散自己的思乡之痛、战胜遇到的艰难困苦。大兴安岭新林区翠岗林场采伐6连、林场贮木场2排,是我开始真正体验人生、锤炼意志的第一站。艰苦的环境,铸就出我的韧劲。因工作的拼命加之经验的缺乏,使得我在伐木时不慎冻伤了双手,传送带上赶楞时又压坏了脚背。但是,我还是比其他知青要幸运得多。我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吹笛子),加入了林场的文艺宣传队,业余时间能排练节目、巡回演出,还利用空闲时间学习油画、编曲投稿等,有了排遣寂寞的好途径。但我毕竟还是一个从未离开过家乡和父母的孩子,幼小的树苗在风浪的吹打下也免不了会摇晃。记得,刚来到大兴安岭的第一个年三十晚上,宣传队到各地举行巡回演出。我担当的演出任务是伴奏、笛子独奏。当一曲吹奏完毕,我在观众的喝彩声中走下台来,步入空无一人的后台卸妆。耳边传来的是前台的喧闹声,眼前映入的却是窗外飞舞的大雪景。面对零下50多度灰蒙蒙的天气,自己的心境也像是蒙上一层灰色,新年将至又泛起了一阵离乡的苦涩。恰巧,这时远处有一头耕牛,孤零零地在大雪纷飞中朝前挪步,离我们的房子越走越近。忽然,我感觉这牛儿的命运似我,独自在外闯荡,还无法回家。沉思中,我的视野渐渐地变得模糊,鼻子也栓塞起来,泪水终于止不住涌出了眼眶。我放纵了自己的情感,任凭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淌。慢慢地,心情也就敞亮了起来。当我意识到自己已是个男子汉了,今后必须独自面对眼前的一切时,就拭去眼泪站了起来,去寻找其他演出的伙伴……  说来也怪,几十年前的一幕,回忆起来就像昨天的境遇,是那样的生动、那样的清晰。用现在的眼光看,那画面酸楚之中还不乏唯美,恐怕会在我心里珍藏一生。
                         体味教师职业的神圣
    支边后的第3年,有幸被调到新林区的翠岗中学任教,从与学生一般模样的班主任,到大队辅导员、教研组长,还荣获过地区优秀辅导员优秀教师等殊荣。随着孩子们一个个的学业有成,也成就了自己事业的成功和人生的进步。记得接到任职通知书之初,我为自己将成为一名向往已久的人民教师,着实地兴奋了好几天。晚上当我躺在床上,会一遍遍地问自己:我人生中的美好未来是不是将从这里起程?会心的笑声甚至会从梦里飞出。教师职业的神圣使我心甘情愿地背负起了一种使命和责任――我,一定要成为一名最优秀的人民教师。
    第一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步入了校园。学校的房屋紧围着硕大而简陋的操场建造,红砖砌成的校舍并不漂亮,但结实而宽敞。当我被领入教室,还没等学校负责人将我的情况介绍完,同学们就一拥而上把我围在了中间。大呼小叫地扯着我的衣服、搭着我的肩膀,操着浓重的东北腔问这问那的说个没完。看来,大家对我这个像大哥的老师没有一点的敬畏。这就是他们的“欢迎仪式”隆重而杂乱。我成了一个被众星护卫的月亮、被绿丛簇拥的鲜花,虽然尽力保持着教师的仪态而不苟言笑,但内心却十分的亮堂、灿烂,甚至还夹杂着一点得意。
     教育孩子们我是生手。但这并不妨碍我做一个深受学生喜爱的老师。课余时间大家共同游戏,放学以后球场上一块儿驰骋;自己还包揽了学校所有的黑板报、各种专栏标语等宣传工作;帮助教师和学生理发,还利用晚上时间去学生家作辅导。几年的教师生涯,也是我最忙碌最充实的一段时光。认真的工作态度、向上的精神面貌以及因材施教、因势利导的教学方式使我得以根植于广大学生之中。即使是最调皮的孩子,在我恩威并重、赏罚分明的手段下也一个个的有了起色。我最喜欢的事要数带着学生们外出采集都柿黄花菜。这时,只要我振臂一呼,便会应者云集。内心感受到的快慰使我领略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我的工作业绩也很快得到了校方及地区领导的肯定。自从支边以来,我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价值所在,并对当时流行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到边疆大有作为的口号深信不疑。但是,如同美好的生活并不总是风和日丽一样,我也曾遇到过一桩窝心之事,使当时的我很感压抑,那感觉就像挨了闷棍,欲发作却找不着目标。
     那是我新任班主任时的第一次收学费,一天,一名总务人员课间前来收缴学费,当时因我有课在身,自己便匆忙垫上还未全部收齐的学费,清点了总数交于对方,却忘记问其索取学费收据。其实,说忘记也不然,只是缺少基本的生活阅历,因对方没有提及也就不便索要,以为是这里的办事习惯所致(我记得当时每位学生的学费是3.5元,我对每位学生都开具了收据,至今我还保存着那本收据的存根簿)。未曾想到的是,个把月后该总务人员竟然又上得门来催缴学费。我感觉纳闷,但对方不容置疑的口气使得我对自己的记忆也产生了怀疑。一百多元的数目,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经费。更要命的是,它关乎到我的清白,在那个年代里这个看得可比性命都重要。几番杂乱的寻觅无果后,我冷静了下来,记忆也清晰起来。当我质问他的不义行径时,他却将手向我一伸收据拿出来!诡异的表情使我十分恼火。无奈,我只得向当地派出所报了案,希望借公安的调查来证实自己的清白。当时也有同学出来替我作证,但公安说:学生的证词,不被采信。有一位北方教师悄悄告诉我:一青年教师说目击过收缴学费的现场,但不敢站出来作证,以免得罪所谓的老土地。由于没有证据,此事便不了了之。在当时,我这个毫无生活经验还不到20岁的愣头青,纵然有委屈,也没有多少能量和本钱与对方较劲。看来这人深谙此道。以后在几乎所有教职员工的同情和再三劝说下,我省吃俭用地于第二年再次补交上了这笔学费。
    一朝遇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件事对涉世不深的我,刺激实在太大,一度打破了我对人性美好的遐想。当时我还不敢写信告诉父母,那样只会令他们为远在北疆的儿子更添担心。以后我在账目、货物移交时便养成了牢牢经过手的习惯。所谓的笔直的树、有盘曲的根,事物都有其两面性。那事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它也算得上是我个人成长过程中一次小小的磨砺。
     学校领导和广大师生的信任,使我很快走出了那段时日的心里阴霾,重新振作了起来,在以后担任教师的岁月中能依然如故。对教师职业的喜爱、对学生感情的真挚,使得我的工作做得十分出色,也收获了无数的荣誉。当我要离别翠岗中学时,众多学生拥进我的宿舍要求留言纪念以及火车站含泪相送的场景,至今也难以忘怀。
                               品味传播文明的快慰
    大兴安岭毗邻中苏边境,幅员辽阔、但不少地区还是人烟从未涉足过的禁区。当年,那里土地贫瘠、资源匮乏。当地百姓普遍的文化低、见识少,特别是思想上的禁锢,使得他们的一些观念和举动在我们看来有些怪异。首先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即使是夫妻,一同外出也不会并肩同行,一定是一前一后分开老一段距离,生怕别人议论似的。知青们的到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和青春的活力给寂静的大山深处吹进了一股现代文明的和煦春风。当地人看见男女知青能在一起谈笑风生,就像遇见天外的客人,瞪大了羡慕和疑惑的眼睛,视线一直会追踪到人影消失的尽头。
    当地的干部,那时也算得上是文化人,但对我们知青的管理就像是看管佛门弟子。除了学习、工作的需要,严禁男女知青串门嬉戏。为预防不测,还特意将男女连队分别设在路途遥远的两个山头。当时,也有一对对费尽艰辛走在了一起的地下恋人,却只能成为隔山相望的七仙女和董永郎,有的甚至为自己的真情挚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当地人喜好生吃小葱,学校的孩子们也有边咬着小葱边赶路上学的习惯。四五十人的屋子,常常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到了天冷季节,教室的双层门窗必须紧闭,葱蒜的气息更为浓烈,以至于使人实在无法忍受。于是,我下决心推出一道禁令:早晨上学前不允许吃葱蒜。另外,还规定了每天进教室时要检查头发、指甲、颈项、衣服等内容的个人卫生制度。一段时间下来,不但难闻的气息消除了,还消灭了当地司空见怪的长虱子现象,同学们懒散的习惯也得到了纠正,一个个面貌精神了许多,我所教的班级还数次被评为学校及新林区的先进班级
                              演绎人羊对弈的场景
     当地的乡亲们喜好养羊,尤其是对种羊的偏爱更甚。一头好的种羊交配后产下的羊羔一个个体格健壮,是当地老百姓的希望。因此,优先供它好吃好喝的,久而久之也助长了它们的坏脾气。
        
听说学校附近有一头留作繁衍后代的公羊,自恃身高力大,常常会对人发起突然袭击,全然没有人们想象中一般羊儿温顺的习性。弄得孩子们见到它像是遇见一条恶狗,避之不及。虽说其屡屡犯事,但因老乡养了多年已有感情,宁可花钱赔偿来平息事态,怎么也舍不得宰杀。
          
以前只是听说而已,没有见到过该羊的尊容,更不要说领教它的野性和威猛。不曾想到,自己一个人高马大的壮小伙,也会有受它欺负的时候。一天,正值上课时间,作为班主任的我,蹲在教室外的操场旁,边做笔记边注意着教室内的情形,为的是了解其他任课老师上课时的班级纪律。当听见有异响声时我猛一抬头,发现一头壮实的大山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面前,正两眼圆睁地盯着我看呢。我一扬手中红色塑料面的笔记本,示意那山羊赶快离开。不料,山羊非但不离去,竟然还竖起羊角径直朝我冲了过来。可能是这头山羊也有意大利斗牛的习性,看见红色会格外兴奋的缘故。意外的举动使我猝不及防,身体被顶撞后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我急忙翻起身来,欲与其进行搏斗,血气方刚的我决心要制服这头无理的山羊。外面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上课的学生,一个个探出头来看个究竟。当发现自己的老师被一头羊欺负,大家再也按耐不住了,倾巢而出,紧紧围了上来为我助阵呐喊。硕大的操场上,上演了我和山羊你来我往的白刃战
          
下课后,有几个好事的同学手拿木棒,自发组织起来到镇上的住宅区去寻找那头山羊,说是要寻它算账,为傅老师出气。
          
事隔不久,该山羊又犯事了。这回是入侵了一名知青单人宿舍。当房屋主人晚上回家打开房门时,屋内脏乱的场面令其目瞪口呆:角角落落的锅碗瓢盆、衣服被褥撒落了一地,更可气的是山羊居然还躺在自己天天要睡觉的床上,并拉下了许多的羊屎,阵阵恶臭使人闻着反胃恶心。该知青实在忍无可忍,就将这头肇事的山羊用绳子吊了起来,拿来鞭子进行教训。过后,羊的主人上门又是理赔又是道歉的,还送来自家包好的水饺。从这位老乡无奈的神情中看出,这羊带来的麻烦恐怕已有好多次了。
          
我回杭州的头几年,还非常关注这头山羊的命运,后来听说这头山羊因为经常无端生事,终于没能逃脱被主人宰杀的命运。
                         领教自然界的威力
          
大兴安岭是我国最大的原始森林。清晨,推窗远眺,红日升起、层林尽染;晚上,踱步小憩,四野岑寂、月朗风清。其景色之美丽任凭你怎样描写,也不会是溢美之辞。但这片广袤的林地可比不得江南的园林,其桀骜不驯的脾气却常常令人生畏。即使是轻轻的一阵微风吹过,林海也会发出海浪般的呼啸声。大风凛冽时,胆小的人往往会因为这阵阵的风涛声而噤若寒蝉。更为厉害的是森林燃起的熊熊烈火,让你充分领教到大自然喜怒无常的脾气。几乎年年遭遇的森林火灾,也成了地方政府和老百姓一块无法卸下的心病。
          
每当离校舍较近的山地发生火灾,我们就要组织学生上山参与较小规模火区的扑救、检查、联络等工作。与山火一阵奋力的搏斗后,火势大多能被控制或扑灭。下得山来的同学们一个个脏乱不堪,衣服被火焰烤焦了、手脚被树枝划破了,黑黑的脸庞像涂了灰炭的小丑,活像一群战场上溃败下来的小伤兵。
          
当时的林区缺乏基本的通讯设备,对火场扑救的指挥工作全凭人员的来回报信掌握情况、传达旨意。记得一次又遇山林大火,我带了两位高中班的同学到火灾现场做联络员。在穿越林地纵深向火场的另一头行进时,四周阵阵呛人的浓烟及噼啪作响还未燃尽的树枝,都预示着大火的危险离我们很近。风向和温度的变化使我横生出一种预感:再往里走,我们有可能会被再次蔓延起来的火势所包围。于是,我当机立断撤回原地,绕道赶往目的地。后来咨询了有经验的林业工人,依据当时情形分析的结论是:危险是肯定的,我们是幸运的,倘若不及时回头,说不定就会被熊熊的山火所淹没。
          
大自然教我们学会敬畏。以后,老百姓烧荒垦地的坏习惯也渐渐地消失了。苍翠葱绿的原始森林又像婆娑起舞的少女,施展起楚楚动人的身姿,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后记
          
对一个人来讲,一生当中有一段五彩的经历是幸运的。因为大多数人的生平会显得那样的平凡,平凡得让人不值一提。以至于有传奇经历的人往往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其本人也会乐此不疲的徜徉在那段不凡经历的追忆中。
          
大兴安岭支边的经历,使我从一个自小就没有出过家门的懵懂少年,逐渐成长为有自信心、有事业心、有良知觉悟的有志青年。经青春汗水的不断冲刷,不仅有了自食其力的本领,还培养起自己一种对亲人、对周围人、对社会的责任感。同样,当地老百姓和同事们那种不畏艰苦、忘我劳作,且又能自主驾驭欲望之马的精神和品格,在锻造出我坚韧毅力的同时,也养成了我相对平和的心态,还为我以后选择怎样的人生道路打下了基础、清晰了目标。
          
人们常说:岁月是一泓流淌的清泉,会稀释所有人生的感情。然而,对大兴安岭这块三十几年前我曾有过作为的黑土地,竟然还是那样的眷恋。足以说明我在那里留下了太多、太深的记忆,也说明她的魅力、她的神韵,纵然使我想把她忘却也不能。
          
六年的支边生活,虽说没有干出过惊天动地的事业、也不曾遇到过石破天惊的罕事。但正如一位哲人所说:使人成熟的是经历,而不是岁月。既然我有这段厚实而不凡的经历,我想让它从头脑的记忆里跃上纸面,成为永不褪去的记忆,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于是,整理思绪、伏案提笔……
        
希望本文能有幸与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领导、同事和我可爱的学生们见面,那将会是遂了我一个很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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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21 19:43: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七篇 作者:上海知青 飞船
              好人反革命

       1970年年初,南方来的上海知青经过一个月左右的休整,初步适应了北方大兴安岭的高寒禁区生活。林场从生产长远利益出发,第一次从知青中选拔了六人干起了手工伐木工作。选拔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的。被遴选中的人充满了忐忑不安的感觉,往好了说,那是一种组织的信任,披上了一层荣光;往孬了说,这是一个野外工种,天大冷,人大干,辛苦且不说,而且十分危险,什么挂树了、回头棒子来了,一不小心,就会发生人身伤亡事故,应了老子那句福兮祸兮,祸兮福兮的话。
    林场为了培养好伐木工,也为初出茅庐的知青物色了六个老工人带教,并且结成了师傅徒弟关系。这六个老工人素质好,技术高。
    师傅徒弟一相处,没有几天功夫,知青才知道,带教王德怀的吕师傅是个现行反革命。偌大的一个林场,他还是一个唯一的地富反坏右。他,一个壮实的山东汉子,中等个,人微胖,有高血压,头发有些稀疏,喜欢下象棋,见人总是露出一脸和蔼的笑容。以先入为主的坏人形象来审视,初看似乎真是个与广播宣传的两面人生的反面角色分毫不差。
    老工人大部分不认字,吕师傅上过学,在老工人中识字最多、是个文化人。知青没来以前,帐篷里里外外,谁要写个家信,他总是乐呵呵地边听边写。老韩头疼媳妇,小仇子孝爹娘,张师傅和小媳妇闹别扭……他心里一清二楚,嘴上却是从来不露半点风声。大家对他信任有加。
    吕师傅他脾气好得出奇。没见他发过火,除了反革命这顶帽子外,没有人说他不好,真是奇了怪。
    知青学伐木,难学的是要做到一米来长手工弯把子锯锋利的好使。尤其斜面锉、扳齿尖两个功夫,前者决定用起来是不是顺手,后者关系到伐木锯子能不能走成一条线。知青一开始掌握不好,这时,哪个徒弟被老工人师傅训斥了,独自个一脸不高兴了,他就会轻轻地走到你身旁,拍一下你的肩膀,使一下眼神,拿过弯把子锯,手把手地教起来,不由让人心底涌起一阵感激的暖流。
    知青和吕师傅共同生活工作一段时间,很是纳闷,这么一个现实生活中的好人,与想象中的坏人相距十万八千里,怎么是现行反革命呢?他为什么反?又是怎样反的呢?找不出动机,看不到行为。后来才知道,吕师傅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因为有文化,会分析,对一些过激做法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正好被抓了个现行典型,树了个反面教材,戴上了个帽子。那时,他结婚成家了,也有了两个男孩,成了反革命后,又添了一个漂亮机灵的女娃。
    早晨,他要早人家一点时间起床,忙着扫地,接受监督改造,白天,他与大伙一起上班伐木,晚上,有时还要站立在帐篷中央,接受群众大会批斗。这批斗会发言,是事先安排好的军工和知青。同是老林区转战过来的领导也是有意无意地护着他,象征性地讲上句,更多的是不露面。老工人无声抗议,以不认字理由,闷头卷起旱烟,使劲的抽。帐篷里面,烟气熏人,直扑两眼冒泪,有的人依偎在叠好的被子上打起了瞌睡,一不注意,发出几声打鼾,挨着的人赶紧推搡一二下,那人才睡眼梦醒,可不一会儿,帐篷内昏暗的灯光,烧得通红的铁皮炉和一屋子铺上铺下里三层的人群的惬意温度,又催人昏昏欲睡。这样的批斗会,大家都知道,这是形势需要,也是形式需要,主持会议的指导员完成既定任务,也就顺势收场。期间,曾经来了一个张指导员,有点书呆子气,特别认真,对吕师傅这个反革命盯得很紧,批斗会上讲话,俨然是个领导人物,长篇大论,唾沫星溅。老工人们不搭理他,知青们笑话他,军工们逗他玩,没有呆上多久,就被调离了。
     吕师傅人缘好,知青到达连队没过二年,他的反革命帽子也摘掉了。这时,五连步入大生产、大会战时期,需要老工人压阵,吕师傅奉命前去增援。五连地处山沟,生活比林场场部周围更是枯燥乏味,高粱米、苞米面等日常用品供应一般需要等上一个月左右。有人就把家属从兴安岭外接了来,结束了光棍生活。山沟里有了女人、小孩,有了家属园区,也有了散养的猪和鸡,空气中多了不少笑声话语,平添了更多的生活气息。
    吕师傅去后没有多长时间,两个儿子就地参加了林场工作.也许父亲反革命的帽子心理阴影挥之不去,也许和他们同龄的年轻人太少的缘故,两个小伙子除了面露微笑,就是沉默寡言,一门心思干着他们手中的活儿,老工人夸奖他们,知青也称赞他们。最得到吕师傅欢喜的是那个老二的儿子,不但人长得英俊,还脑瓜特好使,后来当了修理工,技术活儿一学就会。有一天,集材50拖拉机出了故障,老二前去修理,按照往常惯例做法,驾驶室后背重达千斤的大铁板,通过马达动力传导可以翘起来约半米,为检修探视提供空间,从来都是很顺当的。偏偏那天老天不长眼,正当老二探视检修时,翘起来的大铁板突然落了下来,砸着了老二的脑瓜。人们急忙喊着救人,已经为时过晚,老二没了丁点声息。事后,大家才知道,按照规范操作,那集材50大铁板翘起来的空间,应当垫进一截轱辘木柈子,才能确保安全。老二他一不小心,不得不和宏伟早先仙逝的人们一起在奥拉岭山上专用墓地作伴了。
    知青大返城前,有人在林场卫生所见到过吕师傅,他手肘弯曲着,使劲地挪动着一条腿。原来,他高血压的老毛病犯了,碰上山沟里缺医少药,在夜黑风高的半夜里,中风了。言谈中,他还是那样,红堂堂的脸,面露微笑,时不时,来上一二句笑话。生活,还是那样的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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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22 17:33: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八篇 作者:上海知青 马天龙(曾经在宏伟林场商店工作)
              第一次探亲的旅程
       现代医学中的解剖学认为,人脑体的表面沟沟崁崁越多,越深,顶着此脑袋瓜的人就越聪明。
    人的第一次,最新鲜的记忆,就往往记录在这些沟沟崁崁的深处。第一次到大兴安岭的情景,岭友们个个印象深刻,终身难忘。对我来说,第一次回上海探亲的旅行同样难忘。
    1972年1月,八连(砖厂)最后一批探亲人员离开了宏伟林场。探亲人员有7人组成:我、桑景全、沙菲澳、乐明留、吴知贤、施妙根、陆敏华(女)。这些人员里数我年龄最大(属牛的),而且手里还握有旅行秘笈,一本当令有效的火车时刻表。于是,我就当仁不让地成了其他六人的领队。乘加碧火车到加格达奇后,就换乘加格达奇直达哈尔滨的列车。哈尔滨车站里到处是穿着草绿色棉衣棉裤,头戴狗皮帽的青年。穿着蓝色制服的站务员拿着手提喇叭大声叫着:兵团的兵团的!招呼着知青们进入指定候车室。这些回家探亲的青年中有军垦的,有农场的,也有插队的。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现在春运中的返乡农民工完全一样。这些知青中鼓鼓囊囊的行李中有大豆、葵花籽、豆油和其它土特产。和他们相比,我们的包是空空瘪瘪的。但我们兜里有钱,比起其他青年来,我们头颈比他们硬,腰板比他们挺。要知道,兜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硬道理。
    去上海的火车要三天后才能签到票,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在哈尔滨呆上48小时。48小时?!时间太长了。我和大家商量:把48小时除以4,分成4个12小时,分4个城市旅游一番,怎么样?没想到,他们和我不谋而合,一说即成。打开火车时刻表,决定乘当晚佳木斯开往沈阳的普客。此车不是进关长途车,旅客相对宽松些。签票很顺利,签完票后,全体人员就在哈尔滨车站内候车。哈尔滨,一个熟悉的名字,却是一座陌生的城市。看到车来车往,我连马路都不敢过了。在林区足足呆了14个月,城市概念已淡忘,看到远处闪烁的红绿灯,才唤起我的城市意识,才想起红停绿走的交通规则。还没有看清哈尔滨的城市面貌,也没有分清东南西北的方向来,天就黑了。匆匆在商店里买了些榛子,就算是黑龙江的土特产了。夜晚,登上了去沈阳的列车。随着火车有节奏的格登声,七人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第二天凌晨,火车接近沈阳时,我赶紧叫醒大家,利用火车上的水洗把脸,漱漱口,让大家精神精神。否则,只只隔夜面孔,自己都感到不舒服。
  沈阳,同样是熟悉的名字陌生的城市,她是我们此次旅行的第一站。走出沈阳站,第一个跃入眼帘的是一座苏联红军纪念碑,比起哈尔滨站前广场那座柱状的纪念碑那就气派多了。高高的扁形纪念碑的顶端有一辆完整的坦克模型。(据网上最新资料披露,纪念碑的底座下埋有十位苏军士兵的遗骸。)过了站前大马路,就是沈阳饭店。饭店的底部分割成若干个小店,分包子部,馒头部,饺子部,面条部等等。我们七人在沈阳饭店用完餐后开始逛街。
    72年,沈阳故宫没开放。北陵公园就不去了,我们宏伟林场的夏天本来就是一座天然的大公园,我们天天生活在公园里,北陵公园对我们没有多大的引力。逛街,瞻仰市容是我们唯一的内容。我在商店里买了一元钱苹果,没想到营业员用纸袋装了一大袋。一看价格,才二角七分一斤。商店里还有苹果干,苹果干我倒是第一次看到,又买了一元钱。苹果干本来就轻,又是满满一大纸袋,价格是三角五分一斤。营业员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在她眼里,我显然是老外,这个老外不是外国人,是外地人!当地人哪会一下子买那么多的。就像东北朋友到上海买大果子(油条),一买就是十根二十根一样可笑。无论我以宏伟人身份或是上海人身份出现在沈阳,都是老外,外地人。我们中的一位朋友发现商店有卖人参酒,瓶中的高粱酒中悬浮着一根人工栽培的人参,神秘地说:这种酒上海要有医生证明,限量购买的。大家听了顿时眼睛生光,兴致勃发。既然上海都要医生证明,限量。那一定是好东西,一个字,买!我买了二瓶,不敢多买了。如果途中打碎了,岂不是只有人参没了酒,而且碎玻璃渣子也容易伤人。我们的旅伴中有人买了四瓶,甚至更多的。背着装有人参酒的行李回到沈阳站,沈阳站的小卖部也有同样的人参酒,而且价格也一样。大家无不懊恼地说:早知道沈阳站有卖,就不在外面买了。吃罢晚饭,打开火车时刻表,一查,牡丹江到北京的66次特快约20分钟后进站,明晨可到天津,天津可逗留一天。和同伴们一商量,大家一致同意。于是,我大手一挥:66次,上!全体人员迅速向售票处结集,办好特快票后,检票进站。远处66次特快的前大灯光由远及近掠过站台,稳稳停靠在一号站台。登上了66次特快,坐位是没有了,只能在走廊里休息。随着列车广播里传出的欢快乐曲声,66次特快很快驶离了沈阳站。到底是进京特快列车,和其他列车就是不一样。窗明几净,灯光明亮。列车员刚换班,个个精神抖擞,人人制服笔挺。我们也处在进京特快新鲜感的兴奋之中,时不时地拿出人参酒来观赏一番。随着时间的推移,上下眼皮不断打架,渐渐瞌睡袭来,最后瞌睡变成了熟睡。朦胧之中,只听到列车员的声音:天津站到了!赶紧招呼同伴下车,若不然要上北京了。
        走出天津站已是凌晨5时,匆匆上了去天津西站的公交车,乘京沪线列车要在天津西站换车。七人的行李已是一大堆了,寄放行李也不方便,只能我来看行李了,谁让我是领队呢!天津,我还有一个小任务。八连的袁姓女知青托陈姓女知青给我捎信,如果探亲路过天津,请捎带呢料灰色法兰绒1.25米,单价每米25元。并告诉了店名和地址。因为她们知道我喜欢旅游,可能会逗留天津。如今我已在天津了,这件朋友之托的小事也该办一下。可是,法兰绒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只能托给桑景全办理了。当今的歌唱家、服装设计师桑景全,1972年初时,在服装方面的才华已经是初露端倪了。衣料中的什么盖别丁,华达呢,法兰绒等,反正什么呢,什么绒,这个绸那个缎,他都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说出个子丑寅卯。中午,外出六人回到候车室。桑景全不辱使命,果然买到了灰色法兰绒。他一再强调,此料绝对质优价廉。怪不得袁姓女知青要我捎带法兰绒,原来他(她)们都是识货朋友。既然此料质优价廉,我也得买一点。我跟桑说:你再辛苦一趟,给我买5米。他很乐意地为我又跑了一趟。其他的朋友看到我买了,也跟桑去商店买了一点。傍晚,我在天津西站外转了一圈,买了二条栗阳糕,这是天津的特产。这里的语言声已全是津腔津味,听惯了一年多的这疙瘩那疙瘩那可不,咋地的东北腔已留在了山海关外。
    晚上,我们乘上了去济南的列车。
    济南。朗朗的天空上红日高挂,迎接我们的是一个艳阳天。济南有名的是趵突泉和大明湖,素有泉城之称。这些并不是我们旅游的重点,在深山老林里呆了一年多,看看市景,逛逛商店才是我们此番目的。
    趵突泉的突突泉水在趵突泉公园附近的马路边就有。市民们利用喷涌的泉水洗衣洗菜洗拖把,这倒可以省下不少水费。有人发现商店里有小红枣卖。红枣可是个好东西,既是滋补品又是吉祥之物。结婚的嫁妆里都有花生、桂圆、枣子,寓意为早生贵子。红枣,上海很少有货,买些红枣带回去送送人,倒是蛮经济实惠的,于是大家纷纷买了一些。我们中间有一位叫乐明留的朋友挺有意思,反反复复,算来算去,买了好几次。此人个子不算高,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尤其是一头略微卷曲的头发,特别惹人喜欢。有趣的是,一位正宗上海户籍的知青却操着一口浓重的宁波话。他小时候就生活在浙江岱山,经常随家乡的渔船出海捕鱼,家乡观念极重。只要一说起家乡岱山,一说起海上捕鱼,他就会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这次回上海探亲,肯定还得去岱山老家,当然少不了要给家乡的父老乡亲带些礼物。因此,红枣成了最佳礼品。
    我们这批人买红枣的数量,引起了售货员的高度关注。那个时代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紧紧的。警惕的售货员开始盘问我们的身份,他怀疑我们是投机倒把分子。我一再解释,我们是上海知青回上海探亲的,顺路买些红枣送送亲戚朋友,若不信,可看我们的车票。就在我掏车票时,把另一张纸也带了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前往边境地区护照,前十三个是小号字体,护照二字是大号字体,下面盖有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呼中区人民保卫部的鲜红公章,中间印有请沿途军警验证放行的字样。护照?!济南的那位售货员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色,你们有护照?他说,过去只听说过护照,今天总算看到真的了。军警都要放行,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前倨后恭,又到仓库里搬了些货来,还拿来了黑枣让我们挑选。于是,我们又买了些黑枣。另外,我们还买了一些高粱饴,玫瑰饴,这些饴糖的盒上印有济南特产的字样。(下一站,我们要去的第四站——无锡)
            我们的旅伴中有人在无锡站前下车了,乐明留因为买的红枣黑枣太多也无心去无锡,直达上海了。剩下五人到无锡还得买些东西。
    无锡有小上海之称,但语音语调和上海话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无锡著名的无锡肉骨头买几盒,无锡小笼买几笼。哎哟哟,盘点一下旅途中买的东西还真不少:哈尔滨的榛子;沈阳的人参酒和苹果干;天津的法兰绒和栗阳糕;济南的红枣黑枣和高粱饴玫瑰饴;无锡的肉骨头和小笼包。旅行袋已塞足,手中也拎满,不能再买了。我和大家一商量,决定乘最近时间的火车回上海。
    几天的旅行,人确实够疲劳的。脑瓜发晕精神恍惚,牙齿松动脚骨打飘,总之已是人困马乏了,立即回家是最佳的选择。终点站,上海到了。走出出站口,探亲小分队自然解散。我在出站口坐上了出租车,车型是美国产顺风牌轿车,车上有一个大帆船的标志。我家住长乐路近富民路,发票显示,北站到我家,里程6.2公里,单价0.30元,车费1.90元。下了车,提着旅行袋,拎着土特产,一路小跑直奔家门。
    进了家门后的第一要务是,身子擦一把,内衣换一套,厚被盖一条,呼呼睡一觉。其他事,醒来再说吧。到此,第一次探亲的旅程就结束了。但是我的这篇拙文还得继续一小会儿。
    12年后,即1984年,我已在上海徐汇区体委所属的徐汇游泳池上班。我当年在砖厂推独轮车、和大泥的最佳搭档沙菲澳,和我在游泳池单位里碰了一次头。说起我们第一次的探亲,沙菲澳兴奋不已。他说,到大庆后,即1973年的第一次探亲,结伴了几个大庆的知青工友,由他作领队,按照我们72年的探亲路线又走了一遍。到了济南买了大量的红枣和黑枣,没想到又碰到那些觉悟很高的售货员,遭到他们的盘问,知青工友门只得拿出大庆职工的证件,加上他们身穿的大庆工装,证明他们是大庆人无疑。全国都在学大庆,售货员们立刻对他们刮目相看,热情有加。
    如今我们当年的七人探亲人员,有的还在黑龙江,有的在浙江,有的在上海,有的去了国外,有的失去了联系。有退休的,或行将退休的。如果这七人有机会重新聚在一起,他们会谈论什么呢?我想,那一定是1972年的那次难忘的探亲旅程。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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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22 20:46:18 | 显示全部楼层
桥工涛哥 发表于 2023-4-19 17:38
第七十五篇 作者:嘉兴知青 寒梅
              大兴安岭记实
     1970年11月24日是我们到大兴安岭的第 ...

涛哥啊!

功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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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你的赞叹哦!  发表于 2023-4-25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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