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里通知晚上七点全部在男大帐蓬集中开会。
吃完晚饭，人都慢慢来了。大帐蓬显得有些拥挤，女岭友们几乎都在帐蓬外等着开会！大约五十分左右，大部分岭友都来了，场面有些热闹，乱嗡嗡中夾着烟雾，三盏马灯吊着。正中间那盏灯下用棉被和面板将就的坑桌成了主席台。队长早已在台边盘腿就坐。一个付排长岭友正用生硬的东北话和队长在聊什么。副队长进来了，他穿过闹哄哄的人堆，鞋一脱直接上通铺在队长的边上座下，算是领导到齐了。
到场的大部分都是知青，仅有几个当地人在铁皮炉子边上站着，炉子烧得很旺，副队长眼光在四周扫了一下，叫了一声：“小个子！”
小个子走近了，副队长又说：“去给队长泡杯茶！”
一会儿，茶来了，小个子还带来几包南方的小吃和一把竹壳的热水瓶。小个子把茶杯送到队长面前对队长说：“队长这是正宗的龙井茶。”
队长接过茶杯，闻了一下说：“真香！谢谢你小个子！”
副队长轻轻地问队长：“可以开始吗？人差不多都到了！”
队长点点头说：“开始吧！”
副队长提高嗓门大声说：“大家静一下，外面的同志都进来，男同志上通铺，女同志沿铺边座！各排长点名…。”
会议在队长几声干咳中正式开始。“同志们好！今天我们开个会…啊…，先学习毛主席语录。”
几段毛主席语录学习后，队长开始说下个月的工作主要是采石和挖沙，生产由副队长主管。副队长接着讲话，又把工作落实到各排里。副队长讲完了又由队长讲近来队里发生的事情，其中有小个子和盛冬梅，甚至说这亊有失体统，一男一女搂在一起打仗太不象话。又说盛冬梅认小个子当弟弟是好亊，可以相互照顾。讲到后来大该是龙井茶起的作用，队长当众表扬了小个子扫雪中的表现，值得大家学习等等！
队长讲了一通，副队长接着说：“下面的时间大家可以谈谈对队里有什么意见和要求。”
队长笑着对大家说：“随便唠唠！随便唠唠！”说完拿起一包面板上的小吃问边上的岭友：“这是什么？”
一个杭州的岭友告诉他这叫香糕！一个岭友拆开纸包拿出一块递给队长，队长拿起一吃说：“好吃！好吃！可以当干粮！”几个岭友笑了起来！队长有些茫然，看了看大家，一个岭友告诉他：“我们叫零食！”队长似乎明白了，对一个北方人说：“老李，你也吃一块，这东西是好吃……”
队长这吃一块，那吃一个，忽然队长眼睛也迷起来了，脸色也有点紧张，接着赶紧一起身把嘴里的东西往地上吐，接着又赶紧喝了口茶说道：“这么酸，是啥东西！”女岭友们哄地笑了起来！副队长告诉他这叫话梅，是含着吃的，说完也笑了起来！副队长还说这是女岭友喜欢的零食之一，还很贵呢…...
生产会继续进行！
领导的话讲完后几乎有些冷场。队长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小个子，过来！坐到我的边上来。”
等小个子在边上坐下后队长笑着对大伙说：“小个子这样的同志我喜欢，聪明、不耍心眼，实在！哈哈！”接着又对小个子说：“小个子你说说对队里有什么要求！”谁知小个子想都没想说：“队长：伙食太差，粗粮太多，细粮太少。莱老是冻白莱、土豆，好几个星期没看见肉了，我们想吃肉。”
副队长一听也苦笑起来，因为他也是知青。小个子话一落，周围的话也多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大帐蓬乱嚷嚷的几乎连话都得大声说才能听见。副队长高声说道：“大家静一下！静一下！小个子你去拿纸和笔来记一下！”
一会儿小个子纸和笔拿来了。副队长高声说：“大家一个个发言！”又轻声对小个子说：“你把大该意思记下来就行。”
阿英带头发言：“队长，食堂的伙食太差有客观原因，但也有主观原因，大饼子、窝窝头完全可以粗粮细做。在苞米面中渗些面粉味道就会好一点。”阿英话刚落，尖啦嗓子的食堂管理员急着嗓门说：“那粮票咋收啊？收粗粮票还是收细粮票，收多少？”
这下可炸锅了。岭友们七嘴八舌说管理员的坏处，从菜打少了到克扣细粮，又从进来的肉少了多少…...甚至有个岭友愤怒地说更换食堂管理员。尖啦嗓子的食堂管理员哭丧着脸一脸的无奈。
岭友们七嘴八舌地数落着食堂，又从食堂说到开水房。一个岭友说水房太暗，最好能挂个灯，还说：“昨天我去打水，一脚踏在水汪塘里了，棉鞋都烂烂湿，烘了半天才好。”
闹哄哄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了，小个子记下的事有好几张纸。当这几张纸由副队长交到队长手里时，队长笑着对小个子说：“嗯，这小个子几个字倒写得不错。”
队长仔细地看了一下小个子的记录，队长和副队长开始轻声地商量起来。
队长环視了一下四周笑着说：“大家今天提的意见很好，不过我们这儿的生活条件也确实差了点儿，刚才这位女同志的意见很好，粗粮细做是个好办法，到底是大城市来的。水房的问题…...我看这样吧就在六点到七点挂个灯。关于食堂的事…...大家意见最多…...啊…...等我们回去商量一下…...”
从帐蓬的门口又有岭友发起了牢骚：“我好几次看见管理员拿了一包东西回家。”
队长沉思了一会接着说：“我看这样吧：一、调知青进食堂。二、队里开始养猪。三、延长开水房打水时间。开水房的柈子由力工提供；当然小柈子烧水工自己劈。”然后又对大家说：“我看就这样吧！今天的会就到这里，还有什么意见随时都可以再来找我反映。”
副队长接着大声说：“散会！”
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一句很响的话：“队长英明！”
小个子和胖子回到帐蓬，一个上海岭友开始嬉弄小个子：“小个子，看不出来呵！看来你挺会办事的，把队长骗得团团转。”其它岭友也跟着起哄：“小个子这话梅是从阿姐那儿拿来的吧！哈哈！”小个子连连反驳：“不对，话梅是我自己的。”但小个子的反驳竟无人理会，在众人面前显得那么弱小，到后来连反驳谁都不知道，只听“我……我……”连胖子也跟着起哄：“这小个子自从认了个姐姐万事如意了，昨天我还听说他要写检查，今天啥事没有还得到队长的表扬，你干脆搬到队部去，去队部当个通信员啥的，倒个水、揣个茶！哈哈！”小胖子边说还做个洋相！
连帐蓬里的北方人也乐呵起来。一个绰号叫土豆的北方人笑着说：“我以为今天要给小个子开批斗会呢，搂着人家闺女打仗，在我们这里是绝对不可以的，以后咋嫁人呢。你们知青看来是和我们不一样。”
副队长来了。他的铺就在小个子的对面。副队长平时很严肃，很象老大哥的样子。他走到自己的铺前大衣一脱往铺上一扔，转过身来朝小个子笑了笑又收敛了笑容说：“这亊算过去了，以后男女之间要有个规矩，再胡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个子大气不敢出，耷拉着脑袋听批评。副队长看着小个子这副乖乖样接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副队长接着说：“今天你的表现不错，队长不大表扬人的，今天你不但没听批评，还得到二次表扬！哼！”接着又说：“箱子里还有啥好吃的都拿出来，让大家为你得到表扬庆祝一下！”北方人李师傅说：“小个子你要知道多少人为你说好话，你的事也真多，个子小干活少一点还好说，骂食堂管理员、服务员，水房差点着火，现在又搂着大姑娘胡闹，你是要注意了。队长来和我们聊过，副队长总说你还小不懂事，大点儿会好的！是要注意了。”
胖子也跟着说：“是该请客了，东西都去拿出来，我陪你一起去！”
一会儿功夫小胖子搬来一个小纸板箱，几个岭友忙着打开纸板箱，里面有半箱吃的。在东西其中还有一包山核桃。这山核桃引起了上海岭友的兴趣，上海岭友忙着瓜分。这下北方人看不明白了，啥东西这么喜欢？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北方人问这问那，小个子在忙着解说！
忽然，小胖子发现了什么！他对小个子说：“你看你的棉袄！你惹祸了！”小个子朝棉祅一看……高兴劲儿全没了……在盛冬梅借给他的棉袄左下角一个明显的烟烫洞！完了……小个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怎么办才好！
几天来这件棉袄让他出尽了风头，男岭友说他有福气，有个漂亮的好姐姐，女岭友们也都没话找话地逗逗他，和他说说笑话。最主要的一点，这件棉袄就是暖和，尤其那海富绒的领子软软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淡淡味道，很好闻！
现在……小个子恨起自己来了，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明天……？唉！睡吧！睡吧！明天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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