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篇 作者:上海知青 老年人
走上兴安岭 每当我听见《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这首歌时,我的思绪好象又随着那高亢悠扬的歌声飘进了莽莽的原始大森林。回想当年,我是带着紧张,恐惧,惊奇和疑惑的心情走上了高高的大兴安岭。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先用左脚还是右脚踩在这片高高的山岗上,可是我仍清晰的记得第一步真真切切的踏在北国边陲呼中版图的地点是在呼源的小车站。 那年和我同车北上到大岭的还有小巷里的学诚,荣弟两位发小。可他们去的地方虽与我是在同一个林区,但林场却与我不同。中专生的学诚知识面比我广,在家时他就知道,他们去的呼源林场要比我去的宏伟林场离上海近那么一点点。当听到了此话,原本已经六神无主的我心里更没了底,还没上山的我好象已经在大山里迷路了似地着了急。那时,我暗底下还偷偷地埋怨学诚大哥不肯带我同去,可在心里又实在是不愿与他们分开。于是在北去的火车上我总是时不时的跑到了他们坐的那节车厢,哪怕是和他们多呆一分钟我的心也会得到不少安宁。 轰隆隆的列车行进了好几个白天黑夜,跨过了无数条大江大河,终于到了我要与两位老兄弟分手的地方了。当冒着白烟喘着粗气跑的精疲力竭地火车停靠在大岭深处的呼源小站时,站台上也开始热闹了起来,刚下车的知青大呼小叫声,混合着站台边上汽车发动的马达声,再加上接站人的大喊声,在夜空中混杂成响声一片。焦灼不安的我被车窗外闪烁的灯光和声音给吸引住了,带着好奇的心情,把自己裹的严密合缝后,我跳下车想再去送他们一程。 踏上嘎嘎作响闪着寒光的白雪,眼前的一切把我惊呆了,透过棉帽沿下的小缝,我看到站台上全是裹成象一个个绿球似的知青,在滚来抛去的人群里,学诚和荣弟早已随着人流不知去了哪儿。我紧张地环顾着陌生的黑黝黝四周,突然感到自己也象被人揿进了冰窟窿里似的,刺骨的寒气居然会从我的袖管,脖子,鞋缝处穿了进来,脸上也感觉到好象有刀扎的疼痛感。真让人无法想象世上竟有如此寒冷的地方,这冷的程度完全彻底超出了我的预想。 逃回还有点暖意的火车上,我仍处在惊恐之中,当火车再次前行时,我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害怕,感觉到自己象只快要挨宰的羔羊,唯一能做的只剩伸颈迎刃了。该死的运动,倒霉的帽子,从此后在我内心的深处,无时不刻的总想着要逃离这冰冷的世界。可命运实实在在的跟我开了一个大玩笑,在如此艰苦的大山里我一蹲竟然苦蹲了十六年。 和学诚,荣弟分手后我显的很孤单,虽说在车上刚认识了小马,蟑螂,瞎子和去碧水的王八蛋等这一大帮新朋友,可仍是难掩我对二位发小的思念。当我在宏伟林场刚安顿好后,并摸清了宏伟乘降所和险峰车站都可以坐火车时,我熬到星期天就迫不及待的乘车直奔呼源去寻找他们了。去的目的很明确,只想再见上一面。 再上呼源,感觉车站比险峰车站热闹多了,上下车的知青很多,见了黄棉袄不论男女去问路总会有人热情的告诉你。想想也是,都是知青出门在外谁没个麻烦事嘛。跟随着人群爬上解放翻斗车的铁制大斗里,看上去有点出门经验资格稍微老一点的知青讲了个小故事,听后,让我这个毛头小伙为这次的莽撞行为在心里直喊后悔了。 那位穿着光羊皮大衣的知青,头缩在脏兮兮的羊毛堆里,背着迎面大风讲道:“听人说有两个女知青也是搭乘翻斗车,到地方了司机回头喊她们下车,不见动静,爬上一看那两人竟微笑着拥抱在一起,啥时冻死的都不知道。”有个知青顺应着也讲了一件听来的怪事,说是有个女知青搭的就是这种翻斗车,到地方了棉裤与铁车斗竟然黏在一起站不起来了。有人不解的问道:“是否冻出尿来了?”满车人哄笑了起来。我悄悄的伸手摸摸屁股,还好没冻,就是感觉瓦凉瓦凉的。 热心人把我领到学诚和荣弟住的帐篷,几天的分离再相见,我感到了格外的亲切。我们互相询问了各自分开后的几天里生活工作的情况,荣弟还热情的领着我在连队的小范围内转了个大概。连队后面的呼玛河早就冻的硬梆梆了,按有轱辘把的深井和我们连队的井基本一样,井壁上都是挂满了冰凌,井口变的很窄小,要是打水上来桶在井壁上东撞西晃的到手只能是小半桶。 相聚总是短暂的,傍晚当连队正好有车要下山,我与他俩告了别,随车又回到了呼源车站。蹲在候车室里的大铁皮炉子旁取暖时,我把学诚的连队与我的连队作了比较,虽说我那地方是离家乡远了好几步路,可许多优势陡然显现,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在突变的情况下极方便逃回老家的。 生活总在不随意的情况下继续着,慢慢的我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面对苦难。当我丢失了青春,盛满了无奈,带着伤痕回到南方时,我从心底十分的憎恨这大山。随着时光的流失,渐渐的淡忘了过去,而我也步入了老年人的行列。近来偶尔听见《走上高高的兴安岭》时,那熟悉的曲调却把我吸引住了,随着歌声仿佛又走进了漫漫的大森林,我看到了青春,看到了忧愁,还看到了欢乐。看见了苍山滴翠,看见了五彩斑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