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篇 作者:嘉兴知青 老毛
(1)欢乐的黄昏 一九七七年夏季的某一天,在祖国北部边疆大兴安岭图强区老潮河林场的一个中型贮木场里,来自祖国各地的林业工人、支边青年,正在忘我的工作着。贮木场里人来车往,造材台上电锯欢唱,传送带输送着加工后的原木,按照规定的树种、材种,排着整齐的队伍,由选材工人分卸在宽敞的楞场上,楞场上几十座堆得小山似的原木,等待大老吊的装运,送往祖国的四面八方。 傍晚五时,当太阳西斜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哨子响,贮木场生产主任王森(别称大木头),正站在传送带的尽头,放开粗犷的喉咙,大声在喊:“下班啰,回家哄老婆去吧。” 人们放下手中的工具,关掉电闸,带着一身松脂的香味,走下了工作岗位。有家属的工人师傅,骑上自行车,打着车玲,飞也似地回家去了。我们这帮没成家的小伙、姑娘,有的哼着小调、有的互撘着肩膀,溜溜哒哒地走回集体宿舍,那红砖红瓦四合院房子,也就是我们的家。 我拿起刚才干活时脱下的绒线背心,跳下造材台,漫步向宿舍走去。这时有人喊我,“小华,慢点走。”我一听口音,就知道是电锯手小李。(我和他是老同学,一九七O年十一月一起支边大兴安岭,平时爱好、兴趣都差不多。)等他赶上来之后,我问他:“今晚你准备干些啥?有空吗?”他垂头丧气地说:“有啥空,我还有一堆脏衣服塞在床底下的旅行包里,准备吃完饭突击一下,不然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了。” 我一听忙接着说:“刚好我也有几件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你帮我捎带、捎带吧。”他很干脆地说:“好吧,不过你得负责挑水。”我又说:“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争取在晚饭前全部解决,饭后,我们再开个音乐晚会,你看行不行?别忘了明天是星期天。”他一听正中下怀,满口答应“好!好!吃完饭,你就组织人马吧。” 经过我俩的共同努力,储藏在床底下的脏衣服全被我们彻底干净了。另外又稍带了老乡沈伟忠的两双臭袜子和一套脏衣服,望着晾满背包带上洗干净的衣服,我俩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并长长地吁了口气。 晚饭后,我们在宿舍里摆开了架式,人马全部组织起来了,扬琴、二胡、中阮、笛子、三弦等各种民族乐器,应有尽有,真称得上一个小民乐队。不是吹牛,我们老潮河贮木场的文艺宣传队,在图强林业局里也是有点小名气的。我还特意到女宿舍邀请了达斡尔族姑娘罕尔娜(又名小淘气),蒙古族姑娘乌兰托娅来唱歌,还有能歌善舞的娜楞花等几位姑娘也应邀前来。这把蒙族小伙巴托乐坏了,大声喊叫:“奏乐吧、奏乐吧,让我们来跳舞!” 爱凑热闹的桐乡青年陈国强敲着脸盆直嚷嚷:“安静、安静,下面请听我预报节目”,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第一个节目,男女声二重唱《敖包恩特尔渥西哪》,就是电影《草原上的人们》插曲《敖包相会》,演唱者,浙江青年黄健,蒙族姑娘乌兰托娅,大家呱唧呱唧。” 顿时,宿舍里噼里啪啦地响起一片掌声。 英俊而又欣长的黄健就坐在我的身边,我叫他站起来唱,漂亮而又腼腆的乌兰托娅被小淘气推了过来,并说:“别那么扭扭捏捏的,站在一起唱。”房间里开始静下来,我朝打扬琴的李明辉点了一下头,意思说开始吧,大家看着他把扬琴棒一挥,顿时各种乐器一起凑了起来。小黄咳嗽了一下,扶正了戴在脸上的近视眼镜,随着乐曲放开了嗓门: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为何还不见她来哟…… 小黄唱完一段后,乐队奏过门,乌兰托娅也清了清嗓子,把小嘴一裂,圆润的嗓子唱出了悦耳的歌声: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 海棠花儿也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的心上人哪就会跑过来哟嗬。 唱到结尾,小黄和乌兰托娅一起合唱: 只要哥哥我(你)耐心地等待哟, 我(你)的心上人儿就会跑过来哟, 嗬咿! 嘹亮动听的歌声拌着轻快的乐曲,从宿舍的门窗里飘了出去,在密密的森林和松涛一起回荡。附近几间宿舍里的青年,听见我们这里又在召开音乐晚会,都忙不及的挤到我们这间房子里来,连门窗外都站满了人。 陈国强又敲了几下脸盆,一本正经的说:“第二个节目,女声独唱《达斡尔姑娘爱唱歌》,表演者:达斡尔族姑娘罕尔娜,大家欢迎。”长着一副娃娃脸的小淘气罕尔娜,早巴望能叫到她的名字。陈国强的话音刚落,她就紧忙站起来,把长长的辨子往头上盘了二圈,并朝我看了一眼,意思说,我准备好了。奏乐吧。这时不知那个楞头青冷不丁地喊起来:“小淘气,你唱一个达斡尔姑娘爱小伙吧。”一句话顿时引得房间里哄了起来,怪叫声,口哨声混成一片,有的还用鞋底“棒棒”地敲着床沿,嘴里乱叫着:“小淘气,来一个。”“小淘气,你唱一个小淘气爱哥哥吧。”“哈哈哈------”。 李明辉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板着脸说:“谁不爱听,就滚你姥姥坑上去睡,别在这里瞎胡闹,我们又不请你。”体魄魁伟的李明辉瞪着眼。这么一叫,大家都不敢吱声了,人们都知道他的拳头利害。 乐队又重新开始奏起乐曲来,快要哭出来的罕尔娜,又转脸为笑了,放开了她尖尖的充满少女音调的嗓子唱起来: 映山红花满山坡, 达斡尔姑娘爱唱歌, 歌声一代传一代, 嘹亮的歌声震山河, 呐呀哟,呐咿呀哟, 呐呀咿呀哟,呐呀哟。 旧社会达族受压迫, 人民苦哇歌儿涩, 口唱山歌眼流泪, 歌湿泪呀,泪湿歌, 呐呀哟,呐咿呀哟, 呐呀咿呀哟,呐呀哟, 太阳一出照山河, 共产党带来好生活, 幸福的歌儿唱不尽, 毛主席思情盖山河。 呐呀哟-------- 歌声未落,大伙就劈劈拍拍地鼓起了掌声,大声喊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老乡沈伟忠带头叫道“一、二、三”,大伙和着说:“快快快!”“一二三四五六七。”“浪费时间真可惜。”罕尔娜高兴的连连向大伙鞠躬,但拗不过大伙的掌声,又唱了一个曲子《嫩江的流水,草原的风》。 “ 第三个节目,由蒙族青年巴托和他的未婚妻娜楞花跳双人舞,大家让个地方”。陈国强一边宣布节目,一边推着别人靠后。巴托高兴地从人群里拉出娜楞花 ,走到屋子中间,在人们让出来的空地方,和着乐曲,边唱边跳起蒙族舞来, 得心应手的套马杆, 是来自边疆的柳林; 综毛秀丽的海溜马呀, 是黑色的骒马所生。 放牧公社的牧群呀, 我心中无限快活。 那一群群的马儿啊, 是我亲爱的伙伴……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密林里,我们这些年轻的小伙、姑娘在尽情地跳呀,唱呀。好像人间没有痛苦和优愁,只有欢乐和甜蜜。 可是舞还没跳完,这时贮木场党委副书记魏仁义伸长脖子,涨红着脸在宿舍门口踮着脚朝里面大声嚷嚷:“你们耳朵都聋了吗?外面广播听见没有?都给我停下来,快出去听广播,有火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