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东古韵—53话说龙山

觉民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姚江北岸虞公渡畔的雨微山，又称龙山，其孤峰突起，号称小灵峰，历代旧志都有记载。光绪《慈谿县志》云：“雨微山，旧名龙山，一名雨征山。上有云气即雨，邑人以此为征，故名。宋避讳改征为微。有彩岩，僧宗一碑上诗所谓‘共作雨微千古事，与君铭记彩岩前’是也。”黄宗羲《南雷文定》亦云：“去黄竹浦六七里，而近有龙山，大江横其东，蜀山峙其右，乃易之所谓‘姚江东去蜀山青’之地也。”

　　龙山之麓，旧有两刹，一名永乐，一名甘露。元末的柳贯、乌斯道，清初的黄宗羲，均为之作记，大文豪之文采流传至今。雍正《慈谿县志》曰：“甘露寺，唐开元间僧慧汤建，名上福龙山。宋治平中名改甘露。今併永乐寺，在绝顶面江，景致幽胜。罢永乐住持者，始退居于此。柳贯有《上福龙山古迹记》。”“永乐寺，龙山之东，宋淳祐间僧志先建，名报慈庵。景定三年改名永乐寺。明万历间重建。旧有水竹居、二兰斋，乌斯道俱有记。”

　　至元五年（1339）的秋天，天高气爽，金华人柳贯踏江东来，访永乐寺僧法匡。两人在南昌一别十年，当天晚上的二兰斋自然是彻夜长明。柳贯此来，决意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要走遍慈溪的山山水水。那天，他登上寺后萃月阁，极目南天，心旷神怡，不禁信手拈笔，写了洋洋数千言的《上福龙山古迹记》，给后人留下了一幅龙山胜景的立体画面。他写道：“沿姚江东来至慈溪六十里，望北山屏障中一峰，如龙鹫骞翔，下据平楚，意其中必殊胜，舟人云此虞公渡也。永乐寺即传其麓。”他接着又写：“江流横亘，如开镜奁，而隔岸诸山，踊跃效奇；帆樯鸥鹭往来上下，晴光雨色顷刻千变。虽使善画者悉意模写，有不能尽。盖登临之胜，固在于幽深旷远。而是阁者，萃月拔起于浮岚垒巘之中，虽败檐残桷，尚缺增修，然凭阑送目，抑可以呑万象而抗游尘。”虞公渡为当年姚江五十渡之一。虞公者，何人也？清人尹元炜的《溪上遗闻集录》告诉我们：“大江横其东，有渡称虞公渡。永乐寺，为虞公世南故址。金华戴九灵诗，所谓陆寻虞监宅是也。……则是合慈溪所属为石台乡、为金川乡、为鸣鹤乡，皆为虞氏故址。此《摭逸》所辨，虞氏为句章人明甚。” 原来，这一带乃大名鼎鼎的初唐四大书家之一虞世南的故址。有虞监在此，龙山想不成名山也难矣。

　　因为受《上福龙山古迹记》的影响，戴良30多年后也步恩师柳贯的后尘，从金华来到慈溪，隐居于永乐寺中。戴良说，“有道即仕，无道则隐。”在他的朋友宋濂、胡翰、苏伯衡、王炜等都相继入仕为官的情况下，独自选择了一条“岩居穴处、深自韬晦”的道路。当然，这已是洪武初年的事了。戴良是元末明初的大文学家之一，著有《春秋经传考》、《和陶诗》、《九灵山房集》等，《明史》有传，《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其诗神姿疏秀，亦高出一时。”对于戴良隐居永乐寺，清人徐兆昺的《四明谈助》也有记载：“国朝全祖望《九灵山房记》，姚水之东、慈水之西有蜀山焉，其地兼明越之胜。山之左有永乐寺，九灵先生寓于此。”

　　据旧志记载，永乐寺毁于咸丰十一年兵燹，同治间得以重建。上世纪50年代初搬入一家小学，几十年间倒也书声琅琅。学校迁出后，一直荒废至今。如今，断壁残垣，满目疮痍。荒草丛中，只有一口废弃已久的古井，还能照出时光带给它的寂寞与凄凉。遥想当年，那么多文人墨客在这里或作别室埋头攻读，或为隐居吟诗品茗，或邀知己踏青唱和，这井台是何等的热闹。恍惚间，我眼前忽然掠过虞世南、陆龟蒙、柳贯、戴九灵、乌斯道、黄宗羲、全祖望等先贤的身影，那些年那些人，此时情此时景，让人感慨不已。

　　龙山南麓有应王村，村后的山坡有明忠烈孙燧墓。明正德间，任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的孙燧，在遭叛王朱宸濠杀害以后，被族人安葬在这块热土上。直到今天，这一带还流传着关于孙燧墓和“孙鬼头”的许多故事。说当年奉旨选墓址，官差用箭射鹰，鹰跌入龙山南麓应王村的一个庄院内，于是在这里兴建了孙燧墓；说随灵柩入土的有一颗6斤4两重的“金头”及金碗、金杯等金餐具，都是皇帝恩赐，墓地因此多次遭来盗墓贼贪婪的目光；说孙燧有一个曾孙叫孙如法，外号“孙鬼头”，秉承其太公疾恶如仇的性格，也兼有其父、姚江奇才孙鑛的聪明才智，行为风趣，处事幽默，经常恶作剧地捉弄坏人，其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据当地老者回忆，当年墓道两侧有一对华表，墓前双龟驮碑，四围栽有松柏。笔者去应王时，孙燧墓园已是一片竹林，华表、墓道、拜台、享堂、墓碑俱无踪影。竹林中有新立的遗址纪念碑，上刻“江西巡抚都御史赠光禄大夫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明忠烈公孙燧墓遗址”；落款是“姚江孙境燕翼堂管理小组二零零八年八月”。

　　龙山东麓有古村称湖田湾，可见此地曾有湖泊。查旧志，附近曾有小岙湖，但当地流传却叫龙湖。如今，湖的痕迹，已经藏进了代代相传的地名之中。沧海桑田，龙山周遭早已换了人间。不变的是这块风水宝地，依然因地灵而人杰。这不，小小的应王，500年前迎来过一位巡抚的英灵，500后又走出了一位与孙燧同级别的官员，他叫王森浩，曾任山西省人民政府省长，煤炭工业部部长，是中共第十二、十三、十四届中央委员，九届全国政协常委兼社会和法制委员会主任委员。

此文原作者：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叶龙虎　原载《余姚日报》2014年10月9日10版

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