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握手

广鸟

第二次握手

    女人是花，男人是护花使者。

    这世上有没有爱情？许多人说，中国式的夫妻是“柴米夫妻”，中国的女人是花，中国的男人是牛粪，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完了，捆绑成夫妻。长期以来，世上总有“讨债、还债”之说，“我上世欠你的。”等等。

    浙江省的青田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青田出过明朝开国军师刘伯温，青田石雕世界闻名，这就是“地灵人杰”之出。据传，女祸补天把没用完的石头留在了青田，它就是青田的大荒山，今天叫大方山，那个曹雪芹就是用这么一座大山，活脱脱地刻划出了“通灵宝玉”，演绎一出“红楼梦”。这贾宝玉在“天蓬元帅”所管辖的天河边，天天用水浇护灵芝草，引得这棵仙草许愿，要用一生的泪水来报答“宝哥哥”，即大荒山下的宝玉。这贾宝玉与林黛玉就是天定？诺言？爱情的订单？

    中国上古三皇之一的尧帝，生有两个宝贝女儿，姐姐叫娥皇，妹妹称女英，姐妹俩同事也是三皇之一的舜帝为妻，这姐妹俩帮助舜机智地摆脱弟弟“象”的百般迫害，护舜登上帝位，同事又鼓励舜帝以德报怨，宽容和善待那些不同政见者，故姐妹俩在史册中留下了百般美德。舜帝晚年巡视南方，在一个叫“苍悟”的地方不幸病故，姐妹俩闻听噩耗前往，一路痛哭，她们的眼泪洒在山野的竹子上，形成了美丽的斑纹，它变成了如今洞庭君山的湘妃竹，姐妹俩也被后人称为“湘妃”，“斑竹一枝千滴泪”，千古绝唱。娥皇、女英、舜帝，一段神话，是否印证，五百年前的无数次回眸，缘定今生今世的“月老”系红绳？

    没有宝玉，没有湘竹，唯有一掬泪水，他和她演绎爱情的承诺，马拉松式的恋爱，坚信今生今世，一定会走到一起，不是神话，不是瞎造，只是印证了人生坎坷，他们也是平常人一对。都说，一子一女走在一块就是“好”，女字笔划为三，男字笔划有七，合在一起就是“十全十美”，啊，但愿“月老”不要乱点鸳鸯，他、她，来了。

    故事发生在解放前。

    余琦生在常德，家门为世代书香门第，她就读于常德女中。那时的中国社会，早就挣脱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束缚，她受家庭的熏陶，写字秀气，诗词最爱，加之气质自然，人又漂亮，无疑，人称“校花”一朵。毕业后，余琦做了小学老师，后来想想，还想读书，反正家里条件也许可，23岁那年，进入常德师范。完了，进了师范，上苍安排她遇见了自己心中早就在憧憬的“白马王子”，她说他的眼睛有磁性，说不好，这磁性是不是“秋波”，他承认，丘比特爱情之箭是他射的，遇到了她，他感觉“失重”了，云里雾里，到处都有她的影子。男主角叫刘自平，比余琦大了8岁，家是湖南桃源县一个相当殷实的人家，是1938年北大毕业生，他英俊潇洒、温文儒雅、人材一表，第一堂课，命运注定“师生恋”开始了，牛粪碰到了一朵鲜花。

    早恋吗？不是，论年纪，余琦也到了23岁，不少人，尤其是在旧社会，老早当母亲了，刘自平已跳过了30岁而立之年，应该成家了。1945年，热恋中的余琦干脆跟着刘自平，他转校做老师，她跟着当辅导员或宿管员，反正“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两脸阳光灿烂，平静而不失微笑，爱情是美好的，恋爱是愉快的，因门当户对，双方父母支持，1947年，也就是在国共双方隆隆内战的炮火中，订婚了，有了婚约。婚约是什么？是承诺，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什么力量也甭想拆散我们，这辈子注定要走到一起。

    1848年，多事之秋，内战正酣，余琦决定跟着大哥到东北大城市去谋发展，刘自平说，你先去，我随后来。分别时，余琦，这个爱诗词的娇女子作诗一首：“鼎城分袂互叮咛，山誓海盟共此心，暂别实为长聚首，鸿雁传书两地情。”天晓得，这一别……由于战乱，余琦到了山东，进进不得，退退不回，经朋友帮忙，在泰山铁路子弟学校找了一份教书工作。

    余琦来信讲在山东受阻，刘自平只得放弃北上的计划，国共打得那么凶，安全要紧，待平和了，再去找余琦。然，尽管相隔万水千山，两地相思的鸿雁仍是频频传书，讲不尽的相思苦，信笺上总有滴滴泪水的遗留。人总得干点什么，无所事事，不就是荒废了此生，1949年，湖南解放了，刘自平想想也对，要不是内战，我们俩早就结婚了，有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庭，干脆弃笔从戎，参加了四野部队，下潇湘，渡漓江，剿土匪，行军打仗居无定所，刚开始时，还有书信往来，余琦曾作诗回信：“忽接家书重万金，书生投笔已南征，柳丝敢系英雄志，红叶深藏儿女情。”有什么办法，赞许、思念、流涟、颠沛，刘自平从战士当上班长，升为排长，打仗渐行渐远，下一站到什么地方，连自己也不知道，余琦又换了好几个工作，在通讯极不方便的年代，两人握在手中的风筝的线断了。

广鸟

    中国的大地尽管已响过开国大典的礼炮，但“斗争”哲学从未停息过，1952年肃反运动开始了，已有三年解放军军龄的刘自平，“好运”来了。他曾在国民党政府中工作过，那可是为了抗战募捐呀，没干别的，尽是为抗日募捐，可是，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了，是“历史问题”，于是，一顶“历史反革命”的大帽子，象泰山压顶一样，扣下来了，又象紧箍咒，动弹不得，人身自由没了。清除出部队，那是毫无疑问的，流放到南宁一家印刷厂管理仓库，就地管制，那也是当然的，整整18年，余琦寄出的信，都是“泥牛入海”，“查无此人”被打回自己的手中，“刘郎”倒底在哪？或牺牲，或……，她不敢想象，但坚信，刘自平不会负她。
    岁月的年轮总是对人平等的，刘自平参军3年，管制18年，她也大了21年，老姑娘了，家人急了，朋友急了，“月老”有的是，周边对她有“好感”的护花使者有的是，秋波，春波都有，更有一个复旦大学毕业生，竟然单相思，苦苦等了她好几年。可人家余琦放出话来了：“我等我的刘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以后，以后再说。”她不为所动，继续守望刘自平，铁石心肠，意如磐石。
    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年，余琦为了千里寻夫，山东的教书工作被她辞去，她告别朋友，南归常德老家，是的，刘郎如果还活着，肯定会摸到常德来。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来源，她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只好放下身架，帮人缝缝补补，甚至也拣过破烂。然而，还有然而，因为出身不好，文化大革命来了，她被赶出常德，下放到湖南慈利县偏远的山区“上山下乡”，1973年，才重返常德，经人介绍，在一所职业学校做代课老师，生活总算有了着落。
    那个刘郎，1970年也被赶出了南宁城市，打发回湖南老家“插队落户”，农村，占全国总人口85%的农村，仿佛总能藏污纳垢，总能教育好一大批“坏分子”。这对鸳鸯鸟却不知，苦难的日子里，他（她）们都在湖南，都是“知青”，不，年龄够大的了，中年了，叫“知中”吧。刘自平没有自由，没有体力，有的是孤独和寂寞，他想念余琦，你倒底在哪里？好在苦难总有头，十年动乱结束了，他从朋友口中也得知余琦回到了常德，可自己历史反革命的帽子还戴在头上，他不想连累余琦，对余琦的思念，只能继续压抑着，没办法去找自己的爱人。天那，我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国民党呀。
    文革结束十年了，1986年下半年，刘自平才得到了彻底的平反，政策落实了，他也有了离休干部的待遇，是副团级。问题是，能去找爱人了吗，能去寻回属于自己的爱情吗？从订婚到如今，整整过去了40年，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年。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变成了白发苍头，谁之过？我能以此面目去见余琦？尽管是迟到，但春天还是来了，老人思量再三，摸进了常德，他打听、他寻觅，终于摸到了常德市教委，他找到了余琦。当四目相对，当两对颤抖的手一接触，几近相隔半个世纪的手：第二次握手。
    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一个74，一个66，在中国的“情人节”，两个恋爱到达马拉松终点的老人，终于办了一个庄重而又低调的婚礼，许多亲朋好友来了，一位好友当场泼墨挥毫，为他们写下一副对联：
    海誓山盟，四十载凄凄相思，娥英泪何止斑斑点点：
    玉露金凤，七十秋欣欣并蒂，郎织乐更在岁岁年年。
    端起交杯酒，已是74岁的新郎，深情又郑重地对新娘讲：“我至少还要陪伴你十年。”这是爱情的订单，其实，又过了不止十年，一对老人至夕阳落山，还是相爱如宾，幽默、欢乐。
    岁月不饶人，近百岁的老人已走了，而，这，第二次握手的故事，启迪了人们什么？
结束！

随意虎

文革期间有机会看过手抄本“第二次握手”，而你这个第二次握手故事，咱还是第一次拜读，谢谢你！

嘉友（加友）

又一次看到新“第二次握手”，故事很感人，结局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