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忆《我的父母是知青》 (2020-07-30 12:46:14)转载▼
遥对夜空,看那点点繁星和那半轮月亮,听那秋风轻轻带走树上的落叶,那种感觉,是一种空灵。这样的时刻,常会有一个声音问我一些莫名的问题:你从哪里来,你属于哪儿?是美丽的海滨城市天津,还是充满异国情调的边城满洲里?
爱 情 母亲是满洲里知青,天津是父亲的故乡。下乡到欧肯河农场的母亲当年才16岁,花样的年华,是一名卫生员,每天都能接触很多人。母亲19岁那年,父亲从天津下乡到农场,他的出现从一开始就让母亲感觉到:这可能就是她生命的另一半。 母亲回忆说,父亲细高的个子,清瘦的脸,讲话浓浓的天津味儿,人忒实在。说着母亲笑了。她说有一次父亲的脚被砸坏了,她给开了三天的病假条。可那天下午,她发现父亲还像平日一样开着拖拉机,车驶过的地方,翻起的黑土散发着香气。 我想爱情的火花大概就是那时开始点燃的吧。 父亲关于他的爱情故事从没有给我讲过什么,但从身边一些细小的事情,不难看出父亲深爱着母亲。 母亲讲,那时父亲很保守,处对象几年了,走路时还要保持5米左右的距离。记得有一次回场部,走至叉道,父亲提出分开走。母亲同意了,把好走的大道让给父亲,自己走小路。天越来越黑,母亲也越想越气,索性停在半路不走了,让父亲一晚上好找。 经过马拉松式的恋爱,父亲与勤劳、开朗的母亲结了婚,那一年母亲27岁。翌年就有了我。这片黑土地成了他们的媒人,给了他们一个家,孕育了他们的儿子。他们将用黑土地上的水和粮食喂养他,更要用黑土地的质朴来教育他。
爱 子 父亲的爱常常是无言的沉默,在他的身后,我必须找到他的脚印,踩着它跟上去。他从不管我的脚多么的小,也从不允许我哭。 父亲简朴,没有几身像样的衣服,回到家总是先换衣服再干活,只有出门时才换件不常穿的衣服。用他的话讲“那是农场的门面”。在父亲的影响下,我和弟弟很少让父母买新衣服,即便是逢年过节也一样。干净、朴素便是我们对好衣服的看法。 当时政策规定知青子女有一个可以返城,于是我1989年回到了天津一直上到高中。1997奶奶患半身不遂,我为了考学只好又回到农场继续上学。从天津回到农场上学时,父亲总是告诫我:“你要摆正位置,不要有什么优越感。”上学的时候,常有很多人惊奇地对我说:“原来你的父亲是农场的党委书记,真没看出来。”那一刻,我感到很骄傲。 母亲的爱是有形的,更是刻骨的。 前不久和母亲谈往事,母亲问我还记得挨得最疼的一顿打吗?我说记得,那毕竟是打飞了两把笤帚疙瘩啊!“记得为什么吗?”母亲问。“不准说谎!”我很干脆地回答。母亲笑了:“没白打。” 又怎能忘记呢?记得那一次因为偷拿了一毛钱的水票和弟弟买糖吃,狡辩说水票丢了,结果细心的母亲发现了糖纸……当时母亲一边打我,一边哭,流得泪比我还多。
恋 家 遥远的天津是父亲的故乡。 70年代开始,大批知青陆续回城了。那时父亲任连队指导员。父亲给母亲做工作:“留在这里。”为了支持父亲工作,母亲默默地同意了。 一次我问母亲:“如果父亲当时不是指导员,你真的会走吗?”母亲愣了半晌,凝望着远方像是在追逐着那段时光,很久才说:“虽然很想你的外公外婆,很想回满洲里,但毕竟有你的父亲,有你,有我的家。我们在这片黑土地上留下了太多收不回的东西了。” 我知道父亲不会回去的,母亲也不会回去的,因为他们家就在这片黑土地上,虽然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故乡。 记得一次父亲酒醉,独自在一个房间里哭,拽着自己的头发连喊着“不孝”。那一刻我一下子读懂了父亲。我悄悄地走开了,让他一个人尽情地哭。我理解在父亲内心深处那种远离家乡思念父母的苦,理解作为独子的父亲不能在老人身边尽孝的痛。那一刻,我认为外表十分刚毅内心万般柔情的父亲才是我心中真正的英雄!第二天,父亲就像平常一样上班去了。父亲把思念留给了遥远的城市,把热爱和勤劳投入到了黑土地。也许他知道,他和母亲所建设的正是我们这一代人真正意义上的“家”。
恋 乡 春节晚会上的一曲《常回家看看》,湿润了父母的眼睛。12点的钟声刚过,电话铃响了,先是满洲里的外公外婆打给母亲的,接着天津的爷爷也打来了电话。 母亲哭了。父亲无言,静静地坐了一个晚上。我知道患半身不遂的奶奶不能上楼没能与父亲通上话。几年来,父亲工作很忙,一直脱不开身回天津,奶奶又说不适应大兴安岭寒冷的气候,于是生了病的奶奶成了父亲最大的牵挂。 那一天,我觉得有了电话反而更引出了一种思念的距离。通话时像一只天空中飘荡的风筝被抓住了线,可搁下电话呢?线断掉的那种失落的感觉也许要比从来就没有过这根线更痛。 父母亲从告别家乡的那一刻开始,城市生活就成了他们遥远的记忆。但作为这片黑土地上的建设者们,由一次创业到现在的二次创业,他们始终勤勤恳恳地耕耘着。他们见证着这里的每一点变化,收获着自己劳动成果的欣喜与骄傲。 一半的血液来自父亲,一半的血液属于母亲。我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我深深地知道,作为他们的根,我这一生也必将永远扎在农垦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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