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2-9-6 10:21 编辑
十三,贩卖杨梅 六七十年代,每到端午节后的杨梅旺季,萧甬线上的丈亭、叶家站为照顾挑杨梅上车的农民,按惯例比往日要多停2分钟。 我支农的魏家桥村地处叶家站与二六市之间,田薄人少收入低,有三成的农户是倒挂户。终年辛劳不见现金,日常靠二、三只老母鸡生蛋解决盐、酱油、肥皂等生活必需品。杨梅季节正是农闲,卖杨梅虽属“资本主义”,但法不责众,大队干部只好默许。我入乡随俗,也加入了这支队伍。每天一早一晚的两班火车是叶家站最拥挤的时刻,人声鼎沸,大呼小叫,俨然成了闹市。一等火车停靠,爬窗的、插队的、倒翻了杨梅的,买不起杨梅的少年和妇女浑水摸鱼,乘机饱餐一顿的,还有拾杨梅回家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家使出浑身力气努力挤上已饱和的车厢。再加上扁担长、箩筐大,不允许重叠,如有一担塞住车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中间几节车厢的走廊中是箩挤箩的杨梅,列车上的供货小车也只好停止营业。其拥挤和紧张可想而知。听到列车员说要追加行李费,朴实的农民只好拿最好的杨梅“公关”,让对方高抬贵手。一来二去,个别头脑活络的农民还与列车员交了朋友,把杨梅担放入他的休息室。到了宁波或杭州,也像打仗冲锋一样,既要占领有利地段争取早一点出售,又要防“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简称“打办”)人员的阻挠严查。轻则没收称具,重则全部充公。杨梅是经不起挤、撞、压的鲜嫩水果,几经颠簸就要变质,非当天(夜)卖完不可。我首次参加毫无经验,带的是有钩的称,又长又笨。既没有准备充足找零的钱和盛杨梅的纸袋(当时尚无塑料袋),又放在电灯光下,连紫色的杨梅也泛着红光。手忙脚乱,汗流浃背,到了半夜也只出售一半。而且精明的宁波人边吃边挑边批评,临走再加几只使利润大打折扣。经验老到的贩运者又会吆喝又会骗称,准备充分,不慌不忙放在日光灯下,使红色的也变成紫色杨梅。购者如云,不到半夜就告结束。就在马路边的商店屋檐下,选一方干净所在着地铺上随身携带的报纸、旧被单“背石板”(即露宿)。此时我的汗水随着身上热气蒸发,发出阵阵汗臭,也没带毛巾去洗脸擦身。就脱下外套铺在灵桥脚旁马路边,仿效他们和衣而睡。俗话说:“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虽夏至将到,但后半夜还是阵阵寒意袭来,不知是未干的汗水还是露水,浑身湿漉漉的。 到三点左右被同伴叫醒,赶紧把昨夜卖剩的半担杨梅挑到小菜场廉价出售。多亏杨梅深受宁波人的欢迎,又赶时新,照进价抛售,早早收工。在吃早点时意外结识宁波七中的一位俄语教师,他十分同情知青的处境。给我留了地址、姓名,言定下次可到他学校去卖,保证不用这么劳累。我答应着,只把这份萍水相逢的真情和感激深藏在心里,再不敢来卖杨梅了。因如此紧张辛劳,结果赔了车费又折寿,何苦呢? 后来我与宁波横街的商贩合作在三七市收购过上千斤的杨梅,至今我连收购价每斤为一角一分,出售为每斤三角也记得一清二楚。用乌蓬脚划船连夜装到宁波,人虽不怎么辛劳,但开支和损耗太大,也没有挣到多少钱。支农十四年,我去绍兴、肖山贩卖过榨菜、罗卜干和大米;去慈溪贩卖过橝树;去余姚贩卖过小箩筐……从中体会到宁波老话:“吃力不挣钱,挣钱不吃力”。其含义就是出劳力者挣不到大钱,社会最低层的生活确比想象还要辛苦。也体会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刻苦学习的缘由。因为知识就是力量,拥有知识就能轻松地改变命运挣更多的钱。 卖杨梅的经历也算是我人生长河中的一朵小浪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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