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东古韵－－78民国闻人陈布雷

觉民

　　光绪十六年（1890），是清德宗载湉亲政的第二年。这一年的旧历十一月十五日，慈溪县金川乡官桥村（今属余姚）一户家道殷实的人家出生了一个男孩，属虎。户主陈依仁时年25岁，之前他已有两个女儿，此时喜得贵子，陈氏阖家欢腾，依宗谱排行，起名训恩。此人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陈布雷。

　　一、家族背景

　　官桥村位于鸡鸣山西麓、官桥浦西岸，村以桥名。明朝末年，始迁祖陈仁一从奉化迁到此地，经过300余年的繁衍生息，当时已成溪上望族。官桥浦源自北山金溪，到官桥村的东南角忽然向西拐弯，到良七房南门后再折向南，弯头处河面开阔，门口正好对着河埠头和官桥东堍的一棵古樟。良七房是官桥陈氏家族中比较富裕的一支。陈布雷就出生在一座带有堂前的四合院中。

　　陈氏耕读传家。陈布雷的高祖陈元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乡绅，早在18世纪初，他就在村中兴办了义塾，供族中子弟读书。据光绪《慈谿县志》记载，“嘉庆间，里人陈元滋等捐资三千贯，建义塾并置田六十余亩。”从陈布雷的曾祖陈占武开始，除了务农，还在江西、浙江两地贩运茶叶、药材，到了他祖父陈克介，除了茶叶生意，还与人合办了钱庄、典当，因此资财渐丰。发家后的陈克介，不忘祖父元滋先生的初心，将义塾发扬光大。《慈谿县志》说，“光绪八年（1882），邑人陈士芳（克介）捐置田百亩，后其子儒珍（依宝）、振家（依贵）、鸿逵（依仁）复续增田八十六亩。”县志还引用了清人杨鲁曾的撰文：“陈君士芳，营贾于外，节啬自立。缗符穀册，视昔有加。慨然捐百亩为义田，以赡族之贫而无告者。虽施薄而规隘，不足与古人抗埒，而出于中人之家，尤难能而可贵。为善无大小，亦量吾之所能为而已。而君且曰，‘吾何能为善，皆吾祖父志也。’盖此一举也，而仁与孝兼之矣。”

　　义塾传至第四代即陈布雷的父亲陈依仁，为了庆贺其侄、时年32岁的陈训正（字屺怀）中浙江乡试，光绪二十九年（1903），在义塾的基础上创建了“鸡山初等小学堂”。这是慈溪县最早的新式学堂之一。

　　陈克介有三个儿子、八个孙子。大房依宝有子训正（字屺怀）；二房依贵无嗣，以三房的长子为嗣；三房依仁的前后两任夫人育有七个儿子。长子训恩（即布雷，过继给依贵）、次子勉甫（慈溪县中学堂毕业，因病早逝，年仅16岁）、三子训慈（字叔谅）、四子训恕（字行叔）、五子训悆（字叔兑）、六子训惠（字叔时）、七子训愿（字叔同）。陈克介的孙辈排序，堂兄妹都排在一起，所以陈家有八兄弟，除勉甫早逝外，四弟叔谅及以下的五兄弟，在大哥屺怀、二哥布雷的帮助下，全部完成了高等教育学业，其中陈布雷的三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叔兑、叔时、叔同还留学日本，兄弟八人都有建树，在中国的近代史上，都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二、求学经历

　　陈屺怀是末代举人，如果不废除科举，其进士功名也是没有疑义的。陈布雷也一样，他14岁就中秀才，论他的才学，只要肯参加科考，秋闱乃至春闱也一定成功。所以，陈布雷从小被父母寄予厚望。他5岁时，受教于父，每日能识字30个。6岁时，跟大哥读书，大哥对他关怀备至，未曾有过责备批评。10岁时，陈布雷写《七绝·苦雨》：“游子浮云梦不成，挑灯独坐夜凄清，明朝欲问横塘路，大雨潇潇久未晴。”深得大哥赞许。14岁，陈布雷已经接受新思想，他违心随父亲去县城应付考试，竟考末名。其父训斥：“让你读书，你却考全县第末，太给我陈家丢脸了。”陈布雷是孝子，见父母伤心，后悔莫及。时宁波府试考期已近，其父本不准陈布雷再考，唯恐再出丑，后陈布雷央求其二姐和母亲再三向父亲要求，才勉强获许，乘船赶往宁波参加考试。发榜时，陈布雷名列第一。

　　1904年秋，陈布雷和小他二岁的勉甫一同入慈溪县中学堂读书，除正课外，还随国文教师冯君木学作文。使陈布雷大受教益。1907年，17岁的陈布雷转入宁波府中学堂，后又得浙江高等学堂教务长王伟人帮忙，转入浙江高等学堂读书（浙大前身）。1909年9月，陈布雷回老家结婚，回学校时到大哥陈屺怀与洪允祥、胡飘瓦主办的《天铎报》馆小住，因此结识了慈溪洪魏人洪允祥，次年为铁路问题写了《致杨度》一稿，经洪允祥校改后载在《天铎报》上，从此更加喜欢新闻事业。1911年春，陈布雷开学前又住《天铎报》馆，逢戴季陶结婚请假，让陈布雷代理其职务，每天撰写短评两则，间或代撰论说。1911年夏，陈布雷于浙江高等学堂毕业。他1896年在自家创办的义塾读书，到1911年毕业，前后16年，其基础之扎实，文笔之流畅，为日后的生涯奠定了基础。

觉民

　　　　三、踏上社会
　　有了在《天铎报》代理编辑的经历，陈布雷毕业后很快接到《天铎报》的聘书，出任撰述记者、编辑。每日撰短评两则，每十日撰社论三篇，月薪40元。因不用向家里交钱，生活并不是很拮据。因为《天铎报》撰文署名“布雷”，社会上也渐有知名度。有人问起笔名的意思，陈布雷解释：“为浙江高等学校读书时同学汪德光所起，那时我面颊圆满，同学戏以面包孩儿称呼。英文面包为‘bread’，再由音译为‘布雷’。”后来，竟以陈布雷闻名于世，陈训恩反倒鲜为人知了。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武昌起义震动全国。《天铎报》此时在编辑方针上倾向于革命，陈布雷连日做长文《谈鄂》十篇，按日刊行。他锋芒外露，才华横溢，不谙韬光养晦，渐渐地为总编辑所妒忌，遂取消陈布雷撰写政论一栏的权利，仅留给他写短评的版面。至此，陈布雷才知道报馆已不能再留，辞归故里。
　　1912年，陈布雷在新办的宁波效实中学任教，同时接受《申报》的邀请，兼任特约译述员。这期间，他参加了宁波同盟会支部，成为同盟会会员。冯君木请陈布雷到其家里做客。此时的冯君木，既是陈布雷的恩师，又是陈布雷的二姐夫。冯君木说：“一个人少年时显露才华，只是浅薄的表现，你应当学会韬晦，努力学问，别直劲诋毁别人，到处树敌。”陈布雷牢记了恩师的教诲，从此在大庭广众之中不再轻易发言。1913年夏，北京大学招生，效实中学有三人被录取。自此，效实中学在宁波小有名气。
　　1913年的旧历年三十，陈依仁召布雷等子女到跟前，他说：“过去我算命，先生说我40岁时，你妈去世，又说我48岁甚不吉利，甚是灵验，所以我近几年来常常担心某日将丢下你们而去，今已除夕，当无他患，故我与你等言之。”众兄弟姐妹闻言，甚是欣喜。不想除夕过后，其父染上伤寒。旧历六月十七日夜，陈布雷于朦胧中梦见一人拿草绳捆缚自己，遂大呼而醒，心中惴惴不安。至十九日晚，其父召陈布雷到病床前，握住陈布雷的手，瞠目直视，发音不清，舌已僵木，陈布雷观其双目，已泪迹莹然。陈布雷痛苦至极，大哭出声。其父握布雷的手，再三捏其拇指及食指。布雷反复揣度，最后，大声向其父说道：“爹！你指的是家事及家族事！儿必放弃一切事业，全力承担家务。爹，你放心吧！”刚说完，其父陈依仁微微颔首而死，时49岁。陈布雷15岁丧母，25岁丧父，家庭重担全部落在他的肩上。且宗族诸事、乡里之公益事业均无人继理。陈布雷念其父临终遗意，摆脱一切事业，专心料理家务。

　　陈布雷居家两年，家务渐能支开局面。1916年，乃往效实中学兼课，每周只去两日，并担任效实中学名义校长。

　　1919年秋天，妻子杨宏农生次女时不幸离世，无奈将次女怜儿托付给孩子的外婆。1920年，陈布雷又把长女细儿留在老家托人照料，把三个儿子寄养于他与同人所办的宁波儿童公育社中，把宗族公益诸事交乡里一宗老代管，离家去了宁波。先赴宁波效实中学任教，兼《四明日报》撰述。陈布雷居家近六年的生活到此结束。

　　陈布雷在宁波，上午在效实上课，下午给报馆写短评一二则，随感录六七百字。几年的磨难，虽然他的学业几近荒废，但坎坷的经历使他此时的行文更加凝重深沉，雄浑有力。冯君木评价此时他写的随感录，笔墨与思想均非海内报纸所多见，字里行间，浸透着摄人心魄的真情实意。

　　1920年6月，陈布雷应上海商务印书馆之聘，赴上海参加编译《韦氏大字典》。1921年元旦，陈布雷应邀到《商报》馆工作，开始了第二次报人生涯。《商报》在五卅运动中很有影响。《向导周报》转载过《商报》社论并加以评论，萧楚女曾致函陈布雷，赞扬他的战斗精神，希望他能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贡献力量。而陈布雷则主张联合各阶级的力量，打倒军阀而争回主权，其思想倾向于民权主义。
　　1927年初，蒋介石的秘书邵力子奉蒋之命从广州来到上海，为开展联络工作而举行上海报界招待会。会上，邵力子向上海报人讲解了国民革命形势，并单独会见陈布雷，面交蒋介石赠送的亲笔签名照片。邵力子告诉陈布雷：“蒋公对你极为慕重。”当时天下英才汇聚广东，这是历史的潮流，人心所向。陈布雷也考虑到自己的人生走向，决定离开上海外出考察。1927年春，陈布雷约潘公展一起到达南昌。从此，他结束了历时16年的报人与执教生涯，投身到国民党阵营，成为蒋介石的重要幕僚。时年37岁。

　　四、幕僚生涯

　　1927年，他与潘公展一起到南昌面见蒋介石。蒋先生知道他父亲早已去世，所以问到了他老家的一些事情，陈布雷回答“家中诸事托本源世伯照料（陈布雷日记）”。本源世伯姓张，二六市张家人，时为湖塘小学校董。从此，陈布雷放手从政。4月出任浙江省政府秘书长，5月赴南京任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处书记长。1928年，辞去中央党部秘书处书记长之职，赴上海任《时事周报》总主笔，创办《新生命月刊》。1929年8月至1934年4月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其间以教育部次长代理部务）。1934年5月任国民党军委会南昌行营设计委员会主任。1936年至1945年，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副秘书长、蒋介石侍从室第二处主任、中央宣部副部长、国民党中央委员。1946年任国府委员。1947年任总统府国策顾问，代理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秘书长。

　　抗战时期是陈布雷先生的人生巅峰。1937年7月初，蒋介石邀集国内知识界名流200多人召开“谈话会”，蒋先生在会上慷慨陈词，其中由陈布雷撰写的“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如同“抗战宣言”一样，为全中国四万万同胞广泛传诵，激励了全国军民同仇敌忾、团结抗战的最大决心。抗战时期，陈布雷许多文章得到普遍赞誉，在国内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湖海当年豪气在，如椽大笔走蛇龙。”1941年，郭沫若在重庆这样赞扬陈布雷。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60周年之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向全国抗日老战士、爱国人士、爱国将领颁发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由其子陈过代为接受的陈布雷先生的这一枚纪念章，如今收藏在宁波市档案馆。

　　陈布雷是中国文人的楷模，他的一生描绘出一个大写的人。作为旧时代的知识分子，陈布雷长期受儒家文化的熏陶，其私德无可挑剔。蒋先生亲笔挽联称他是“当今完人”，世人评介他颇有“贤相”之风。他虽为国民党要员，却淡泊名利，清廉正直，并且富有民族大义。当然，他更为蒋介石的知遇之恩付出了毕生心血。

　　五、如今的陈氏故居
　　现在作为“陈氏故居”保护的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就是这座院子，演绎了中国当代史上诸多跌宕起伏的故事。陈布雷的领路人、长他18岁的堂兄陈屺怀出生在这里；陈布雷的七兄弟、七姐妹出生在这里；陈布雷和原配夫人杨宏农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也出生在这里。传统的重檐楼房，坐北朝南，正屋三间两弄，前后两进，厢房东西各三间。凭陈布雷的祖父陈克介捐田百亩的财力，完全可以建造得考究一点。然而，陈家世代以善举闻名乡里，这座四合院却朴实无华，没有雕栋画梁，一如陈氏几代人的低调的人生。
　　陪我参观的老人陈禄久先生也是义塾主人陈元滋之后，伦辈分是陈布雷的堂侄孙。据他介绍，四合院的前进是陈克介长子依宝的，西边一间的楼上是陈屺怀结婚时的房间。后进及两厢是次子依贵和三子依仁的，所以后进的东边一间的楼上是依贵嗣子陈布雷的房间，轩子间楼上是他的书房。西边一间楼上是依仁的三子陈叔谅的房间。尽管陈氏兄弟在国民政府中都担任过要职，但这些祖父留下来的老房子却是兄弟们在老家的唯一私产。2001年，91岁高龄的八弟陈叔同率海外亲属20多人到官桥探亲祭祖，他含泪在家乡的土地上挖了四包泥土携回。当年年末，他又开始筹划给其魂牵梦萦的母校——慈湖中学捐款，通过其外甥女翁汶英等亲友的协助，于2004年捐赠10万美元，建立慈湖中学“陈叔同、周痕静纪念奖学基金”。如今，该基金已发展到130万人民币的规模，已持续多年资助了200多名贫困学子。陈叔同先生的爱乡情结可见一斑。
　　余姚市人民政府于2001年8月公布的文物保护单位“陈氏故居”石碑，立在四合院的门口。从石碑旁边走进“敦本堂”堂前，墙上依稀还有贴过官报的痕迹。从后进的楼上陈布雷房门外的东窗看出去，原本可以看见王家桥北陈依仁先生的坟茔和“后荆棚”陈屺怀先生的坟茔。如今，坟茔已无踪影，但陈依仁、陈屺怀叔侄俩创办的“鸡山学堂”，如今已修缮一新，迎接着慕名前来瞻仰的四面八方的人们。
　　　　　　　　　　　　　　　　　　　　　　　　　　　　　此文原作者：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叶龙虎

大乌珠

       陈布雷墓园（杭州九溪）中有一块介绍牌，上面有这样写着：“2005年8月，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 ’，中央委托中共浙江省委为陈布雷颁发了这一纪念章（由家属代领）。

觉民

官桥仿黄埔军校建筑风格造的鳮山学堂。

桥工涛哥

优良家风熏陶出来的有才之人方可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