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0-11-11 15:11 编辑
以前,从宁波火车南站花伍角钱坐慢车北上,过了慈城站后,列车播音员就会用纯正的普通话告诉你:“前方停靠的车站是叶家车站,到叶家下车的旅客请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叶家车站就要到了。” 叶家火车站是萧甬铁路线上的一个五等小站,它除了一间被分隔成售票室和侯车室两部分的数十平方米的平房外,就只有稍长于一列火车的光光的站台了。一名站长兼售票员、调度员的北方人,每天送往迎来北上南下的四班客车和数十名旅客。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火车站,却成为“文革”后宁波第一批插队知青的人生驿站。 1969年秋,我与90余名“知识青年”从宁波城市来到了叶家站。一群小学生和干部、农民敲锣打鼓,把我们接到了离叶家站五华里的公社所在地“二六市”。自此,我们这些年仅十六七岁的学生囝完成了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从城里人变为乡下人,从学生变为农民,从父母的羽翼下投身到大地的怀抱里。从此,我们稚嫩的肩膀上担负起了精神和生活的两副重担。 自第一次踏上叶家站到最后告别叶家站,其间我们曾多次回家探亲。虽然那时的伍角钱车费对我们这些挣工分的人来说不是小数目,但强烈的思乡、思亲之情往往一次次战胜囊中羞涩的窘境,让我们毅然踏上回家之路。每当踏上叶家站坚实的站台,跳上开回宁波的列车时,心情总是晴朗美好的。而当不得不再次来到叶家站,从坚实的站台走向冰冷的石板路、松软的机耕路时,却常常难抑惆怅迷惘的心情。 我们也有引以自豪的时候:夏天,我们挑着满满的一担“二六市”盛产的杨梅挤上客满的列车;秋后,我们挑着满满的一担大米、芋艿、番茹,再次让列车把我们送回宁波。我们带着丰收的喜悦和强壮的体魄出现在父母、邻里面前;我们用分红得来的钱孝敬长辈、为弟妹买零食、玩具...... 从踏上叶家站的那一刻到最后离开叶家站的数年里,我们这些学生囝在这方土地上留下了许多难以忘怀的故事,我们曾披星戴月做相岙水库,我们曾上山打柴捉山獐,我们曾在姚江北岸筑江塘。至于夏收夏种时的劳动强度以及流的血汗,更是我们的儿辈难以想象的。我们也曾在农闲时到处闲逛,有时相聚一堆吹牛皮、发大兴,就着酒兴乘着夜色在旷野中放声高唱“样板戏”......尽管这些故事苦多甜少,但我们毕竟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那一方山水大地。因此,每当我乘火车经过叶家站时,总要情不自禁地看一眼那小小的叶家站,尽管它自火车提速后已无列车停靠,尽管它目前已杂草丛生,但我还是深情地向它行注目礼,并默默地送上真诚的祝福。 周 健 本文作于2001年底,2002年初发表在《余姚日报》和《宁波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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