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1-3-9 09:06 编辑
屐履存迹
晴江岸畔一古碑 漳溪河自四明山麓的群山峻岭中逶迤而来,终于望到了鄞西平原。迎接她的是一座自然小村落,它叫晴江岸。站在河岸边,映入眼帘的是蜿蜒的河道、清澈的河水。两岸青翠欲滴的垂柳随风飘拂,河面倒影涌动。远处峰峦叠翠、郁郁葱葱,岸边耸立着高大的乔木,不知名的青草着力地疯长着,一群身材肥硕的白鹅在河岸边悠然地散步。这一切在秋天的夕阳里,在秋风吹拂下构成了一幅令人陶醉的自然风景画。 漫步林间,忽然在堤岸边看到一块斑驳的石碑。拨开碑前的茅草,拭去石上的青苔污泥,石碑赫然矗立在眼前。 这是一块高2米许、宽近1米的古碑,上书“立永禁碑”几个楷体刻字。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沧桑,石碑上的文字虽有漫漶和缺失,但全文仍依稀能辨,仿佛想和世人诉说它过去岁月的寂寞。 碑文首行“钦加同知衔调补宁波府鄞县正堂加五级记录十二徐”。这是个朝廷封的官衔,相当于宁波知府之副职,正五品官。“加五级记录十二”是清代对官员奖励的加级记录。“徐”是徐振翰,光绪二年丙子恩科三甲第七十一名进士,光绪十三至十七年担任鄞县知县,碑文的末行“光绪拾陆年玖月拾柒日给”,说明石碑是他离任前一年立的。 正文没有标点,我将它摘抄下来,添加上标点后如下: “出示谕禁事。据监生陈学垠、陈O坤、陈OO、陈学槐、徐家镐、陈家镳、徐家铭、徐祝濂等禀请,伊等世居鄞江桥三十五都三图晴岗岸,地方面临大河,上流甚急,向来筑有大塘。自塘内三叉路起至北首大溪汇头,上计长五十丈,阔二丈五尺,高一丈五尺。下种木成林,上又O种芦草,籍为屏藩。去秋蛟水汹涌,塘被冲坍,伊等集资重筑坚固,佈种树芦,现已告竣。因思上流水急,塘被冲决,实由外无树林,不能阻水势,内乏芦草,无已固塘堤,该塘之屏藩实惟树芦为要。诚恐被人偷窃或牵牛羊践踏,为害非浅,所关甚钜。叩出示谕禁,等情到县。据此,除批示外,合行示谕,为此示仰。该处居民地保人等知悉,尔等须知该塘为田庐屏障,虑被上流冲激,植树种芦,深资保护,樵牧均应禁止。自示之后,如有在该塘私砟竹木、窃取芦草暨放纵牛羊有碍塘堤,一经访闻或告发,定即严拏到县,从重究办,决不宽贷。各宜凛遵毋违。特示。” 碑文说的是,光绪16年(1890年),距今128年的时候,樟溪的上游山高林密,峰险壑幽,历来洪灾频发。每当雨季来临,尤其七八月间水患尤烈。滔滔洪水犹如出笼猛兽,直扑下游的鄞西平原,晴江岸正处在洪水的咽喉口,首当其冲,长期来受洪水的肆虐。先民们很早就懂得用植物来保护环境的道理,他们在河堤“下种木成林,上又广种芦草,籍为屏藩。”作为阻档洪水、保护植被的屏障。 也许,就像我们现在经常见到的那样,树木、芦草种好后,人们以为大功告成,万事大吉,从此再也没人去妥善维护管理了。于是,树木稍大便有人去砍伐,芦草也因为人为践踏和牲畜放养而逐渐消失。最终“外无树林,不能阻水势,内乏芦草,无已固塘堤”。就在立石碑的前一年秋天,山洪又暴发了,“蛟水汹涌,塘被冲坍。”地田、房屋和牲畜饱受蹂躏,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地。 自古以来,我们国家都是用法律和礼教综合治理的,教化不到位,法制又不明确,人们往往心存侥幸,为一己之私而妄作非为。于是本地的有识之士,一群读过书的“贡生”联合起来“集资重筑坚固,布种树芦。”他们认识到人为是灾害的主要原因,但担心树林和芦草再一次“被人偷窃或牵牛羊践踏,为害非浅,所关甚钜。”为了不重蹈覆辙,他们正确地选择了用法治的办法来解决一直难以处置的问题,大家联名上书请求地方政府出面给予干涉。 地方官员接到报告后,认为这确实是件利民的好事,便颁布文书。又为了长治久安计,不使后人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在堤边立“永禁”碑,用法律形式固定下来。“如有在该塘私砟竹木,窃取芦草暨放纵牛羊有碍塘堤,一经访闻或告发,定即严拏到县,从重究办,决不宽贷。”破坏者从此终于销声匿迹。 一个世纪过去了,几经改朝换代,古碑的威慑力似乎至今仍存。古树经过百年沧桑,至今数来仍有上百棵之多。青草由于没有牲畜的啃啮而绿茵如毯。汹涌澎湃的洪水窜到这里,就象撞在一张结实的网上,瞬间就被神奇地化解,顺着人们的愿望乖乖地朝西北方向流去。从那以后,晴江村再无洪水之虞,特别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在上游建造了皎口水库,人们得以在此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晴江岸边有间不起眼的农家小楼,住着位名叫徐贞莉的老知青,她三十多年前来到了这个小山村,终年无怨无悔地守护着这片树林,清理着游人丢弃的垃圾,从内心深处挚爱着这片美丽而诱人的土地。说起这片树林,她脸上漾起幸福的笑容:“我天天享受在风光如画的大自然中,身心感到幸福和满足。” 她告诉笔者说,前几年因为没人管,这里经常有人开着汽车,带着各种炊具,在古树林里、漳溪河边野餐。树木被熏黑了,地上到处是垃圾,美丽的景观被糟蹋得乌烟瘴气。幸得现在保护环境的意识提高了,许多有识之士向社会大声疾呼,得到了政府部门的重视,烧烤和餐饮现象才得以基本绝迹。她指着树林中一块几近光地的空旷处说:这里原来都长满厚厚的青草,可惜现在都被弄没了。看来,晴江岸要恢复以往的秀丽还有待漫长的整治和养护。 几百年来,在科学技术武装下的人类节节取胜,战果辉煌,生产力得到飞速发展,生活水平得到极大的改善,人类似乎已经摆脱了自然的威胁。于是一改历来对自然的敬畏,而成了自然的主宰,开始惊叹战胜自然的伟大壮举,到处都是对物质文明的赞叹声。终于在短短的几十年之后,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惨遭破坏,大气、水源污染严重,大片绿洲变成沙漠,大量物种濒临灭绝。这样下去,人类离自己的末日也就越来越近了。 当今世界最负盛名的自然教育家克奈尔说过:“当你把爱与能量返还自然之时,你或许会感到自然对你的恩赐,否则的话,自然也会逐渐失去她的能量。”人的奉献与自然的回馈不存在数量的问题,更多的是恩和情。 一棵参天古树,人没有伐倒它去做家具,只是挂上一块解说的牌子;一只珍稀野生动物,没有被投进汤镬,而是小心地放了它;一片平静的湖水,人们在湖边玩了半天,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一座圣洁的高山,人们放弃登顶,而是停下来静静地欣赏她的神秘和美丽,并把她的圣洁和神秘代代相传。这,才叫真正有力量!(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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