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林知青史》

苦行僧

这种图文详尽的知青回忆录，让人愿意去看，尤其是一个比较熟悉的人。

大乌珠

桥工涛哥 发表于 2023-1-1 04:03
其实，人与食肉野兽都是害怕对方的，所以人在野外偶遇野兽最好还是回避远离它们，尤其不要盲目的去惊吓、 ...

                       

       这是一篇写自己在北大荒那几年中最为得意之事的短文，其得意有三：一是只用一枪一弹就打翻了百来斤的大狍子；二是给咱杭州知青在农场露了脸（农场大部分都是本地虎林知青，时有小摩擦）；三是让自己真正尝到了什么是英雄，什么叫光荣的味道。其实，后来回到杭州后正式工作了，若干年中也得到过更多更大的个人荣誉，但每每回忆起这“一枪一弹一狍子”的事例时，总像是那夜与知青们一起吃狍子肉时那样的美味！

大乌珠

                                                          一枪撩倒只傻狍子

                                                       ——支边回忆录之十四

       在我家的书橱里，至今还收藏着一对北大荒特有的动物——狍子角。该动物酷似梅花鹿，夏季毛栗红色，冬季毛棕褐色，皮毛上也有白斑点；雄的头上长着一对角，但绝非像梅花鹿的角那样珍贵，它只能起到观赏的作用。当地人还给它起了一个“傻狍子”的名称， 这主要是因为它们是以群体生活的动物，一般少的有十几只，多的都在几十上百，远远望去就如见到一片起伏的浮云，飞快地消失在你的眼帘。它们往往只要见到头狍穿越过了公路，那怕遇上有汽车过来，后面的也都会拼命地在车前冲过，绝不会想到等车过了之后再过去，以至场面十分壮观，只见后面的群狍一路追越着汽车，往往造成汽车撞伤压死了数只狍子停下车，它们才得以惊魂地从车前奔跳着飞越而去。

       我的这对狍子角，那是在1972年立冬后的一个夜晚，在农场与愿杭十一中阿强，驾驶“东方红”链轨拖拉机夜班作业时偶尔碰上的，这也是我在北大荒生活中唯一只是用一枪一弹打中的猎物，至今让我引以为傲！

       北大荒立冬的夜晚，虽寒气逼人，但天上总是星光灿烂的，给人会有一种悠然自得之感。记得那晚天色已完全黑了，先由阿强驾车离开这片名叫“二道岗”荒地的农场场部高地，去到大约有1000米开外的一大块白天已被同行翻成一条条地垅的荒地去耙地。当拖拉机到达地头，我们在车后挂上两台耙犁，就这样机械的来来回回在这一条条地垅上将土块耙碎耙细，待到来年开春好种小麦 。此时，我微微闭着双眼，抽着当地老农自种的土烟，身子斜靠在副驾驶座位上养神。好像没过了多久，我就感到阿强在急促地推我。

       我猛地睁开双眼朝着他所指的前方一看，只见有三四对发着光的亮点在闪动，但看不清是什么动物。我顿时来了精神，迅速从驾驶座的背后拿出一支苏式带三角刺刀的步骑枪，可两人摸遍了全身只找到一颗7·62口径的子弹，我急忙“咔嚓”一声将子弹推上枪膛，阿强连忙把拖拉机油门声关小，慢慢地向已靠在一起的那几双眼睛开上前去。当拖拉机的大灯光差不多能照射到它们时，我们才看清是几只狍子，乘着夜色在吃翻过地垅露出的草根。阿强果断地停下了车，我当即跨出右脚踏在机车外的链轨上端起枪，仗着平时军事训练所掌握的“三点成一线”的射击要领，朝着那堆被机车强光照射得更挤在了一起的黑影瞄了一瞄，就利索地扣动了扳机——只听见“乒”的一声枪响，瞧见有一只黑影倒下了，其余的刹时逃得不见了踪影。

       我与阿强这下可兴奋极了！这时的阿强竟忘了我的右脚还踏在拖拉机的链轨上，猛起动机车向前冲去，我顿时被向前转动的链轨一下子摔倒在软绵绵的地垅上。等阿强停下车扶起我跑过去一看，啊！好大一只百十来斤重带角的狍子，它还瞪着一双大眼，不停地吐着粗气乱蹬着后腿。当阿强伸出双手去抓狍子两后腿想把它拉到机车上时，竟被这垂死挣扎的家伙蹬了一个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后来，我俩好不容易把这只被子弹射穿透脖子的大狍子拖上了机车，摘掉车后挂着的耙犁，快速地掉转车头，加大油门一缕烟地开回了农场场部。

       夜晚无一点娱乐活动的农工、知青们从清脆响亮的枪声和隆隆的回场拖拉机声中，就猜到了我们今晚必有所获，不少人早已齐齐刷地站立在二道岗场部的大道口，像是在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大呼小叫地在等候着我们。而当晚我与阿强的夜餐中也多了一份狍子肉，我们还把几位杭州知青都悄悄地叫起床来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全农场都沸腾了。要知道，在那个艰苦奋斗的年代里，北大荒人，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吃上那么一丁点的猪肉。你想，这顿美味的东北大萝卜炖狍子肉，着实让全场的职工们吃得过了好些日子还总想到它。而我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就像一个英雄那样处处得到大家的夸奖。一度还让我加入到场部的打猎队外出打猎，想再度能让农场职工改善生活呢。

       也就在那年年底，我“特照”返籍（独子）调回了家乡，从此再也没有机会扛上枪外出去打猎了，也就更没再吃到那香喷喷的狍子肉了。只有至今还收藏在家中书橱内的这对狍子角，能让我回忆起支边的那段难忘的知青岁月。

                                             2000年元月18日初稿 　　2002年3月30日修改

                                               2014年4月9日定稿      2018年8月再次修改

                                                           2023年1月7日和四次修改

大乌珠

月雅湖

大乌珠 发表于 2023-1-7 11:47

东方红54拖拉机，我在乔司农场下乡时开过，有开坦克的感觉

老衲

   这是一部史诗，用青春、血泪，甚至生命写就的史诗！共和国的历史上将留下这艰韧且煇煌的一页。

月光曲

月雅湖 发表于 2023-1-15 12:46
东方红54拖拉机，我在乔司农场下乡时开过，有开坦克的感觉

说起东方红拖拉机，不禁想起刚到黑龙江兵团连队体验联合收割机收麦子的情景，当时站在机手旁边，看千亩麦浪，仿佛置身金色的海洋，真壮观啊......

大乌珠

                     

       其实这一篇回忆文，也只是一时想到而随手一气写成的。谈不上什么文章，只是一种对当年知青生活的一种记录，好让我们的后代能更多地了解当年有那么多的年轻学生，响应国家的号召，去到了边疆（山村），为祖国的安宁与富强而牺牲了自己的青春。  

大乌珠

                                              烟、酒、蛇、猫、狗

                                            ——支边回忆录之十五

       其实说起抽烟，我在“文革”中当红卫兵时，就已经在学校跟着要好的高三大同学金胖子学着玩了，而且有一次偷吸管大楼家门陆伯伯的过期烟连脸都吸得过敏肿了起来。但在支边到了黑龙江，那里的人们是家家户户都会在坑上摆置一只内放自家种的土烟、卷烟纸和打火机的小框，作为当家里来客时“上坑吸烟”的一种风俗礼节，就连不少大娘大婶的也都口中常吊着一只烟袋。

而我真正学会吸烟，有了那么一点点瘾头也确实是在那个时候，当时每个月都要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一点钱去买烟。而当地农民自种土烟，因味道太“冲”，再则又要自卷过于麻烦，所以像我们这些刚吸烟入道者也就不去碰它了。而有一段时间，因自己的经济发生了问题，烟瘾一上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向有土烟的农场职工要了一些已晒干了的烟叶把它搓成碎片，搞上一卷卷烟纸，也就这样像当地人那样吸起了土烟。记得这样吸了一段日子后，等再要吸小店里花钱买的卷烟时，似乎又不太习惯那种淡淡的烟味了。现在回想起来，这就好比吸烟人所分的国烟与外烟的那二种味道吧。

       对于酒，在当时我所去的东北农村来说，更是人人都爱喝的了，我也就是到了那里后才慢慢地学起来的。记得当初刚调到月牙边境检查站没多久，我们一批知青在一次去乌苏里江边的虎头镇游玩，中午就在饭店里，我喝了不到一瓶的啤酒，脸红得像个“包公”就不行了，而人却一点走不动了，最后还是让大家轮换把我背上回来的汽车，这才从虎头回到了检查站的。再后来待到从黑龙江回城了，这时我的酒量早已大增，一般喝个斤把白酒是不成什么问题的。而这个“功劳”自然要归功于当时我的那位身高1米80以上的铁匠余师傅了，他是个一日三餐都要喝酒的人，而且是每餐一瓶北大荒白酒，像我这样在那么会喝酒的师傅身边，这岂能不会喝的道理。在那里最有名的白酒就是这种叫作“北大荒”（也有叫完达山酒），它所含的酒精有65度，只要用点燃的火柴那么去一点，它马上就会着起来，在酒的表面燃起一层蓝色的火焰，看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自我从新乐公社的农村插队调到了中苏边境的月牙边境检查站，虽从年终的分红（其实我到农村也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到每月拿工资32元钱，但边疆的生活总的来说还是艰苦的，对于我们这些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年轻人来说，确实也是够受的。像住与穿也就不多说了，在当时的那个年代，可以说人人穿得都是青一色的，大家也就没有什么可攀比的了；而对于吃来说，光在我所去过的两个地方，那就大不一样了。在新乐农村，我们每天吃的是苞米饼与小楂子粥，可来到检查站，却每天都能吃上白面馒头，至于菜除了过年或几个较重大的节日，才能吃到那么一丁点的肉，其余的日子吃的都是大头菜或在过冬时做的萝卜一类的酸辣菜。所以在那时，只要能搞一点带肉的东西，像野鸡，鸭、猪的都是当时人们特别受欢迎的。但在那个时候，也只有像我们这些南方来的知青，真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不敢吃的，往往只要动一下脑子，口中也就会有喷香鲜美的野味吃上了。         

大乌珠

       就说蛇吧，这是人人见了都感到非常害怕的东西，而在当时对我们这些知青来讲只怕是见不着它，一旦被我们发现就会不顾一切地去捕获它，为的就是要吃它的肉。

       那年的秋天,在一次收割小麦时，因我们是围着一块麦地收割的，当收割到最后一小块时，竟发现了好几条有镰刀柄那么粗的蛇从尚未割完的麦地里窜了出来，这下把在场的当地小伙子、大姑娘们个个吓得乱叫乱逃的，而我却首先冲了上去，同时用镰刀与脚乱砍乱踩了一阵子，终于把一条不到一米的花蛇给抓住了。那些当地人，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看我是怎样处置它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这条蛇的头用镰刀砍去，把蛇皮从割断的颈部向下破开至尾部，并一下子把皮全部给剥了下来，再就地拿一些麦草用打火机点燃了，用树枝叉上那条还在蠕动的，肉是雪白而带着滴滴鲜血的蛇，放在火上烤得吡叭乱响，不一会，烤得发黄而阵阵香味的蛇肉就被我们这帮知青在这些当地人的眼光下抢吃得一光。从此在农场，人人见了我们这帮杭州知青真是有点望而生危了。再后来，我们也就干脆在知青的宿舍里，用大瓶子养了一条小蛇，让这些见了蛇叫“长虫”害怕得要死的东北人不敢乱跑到我们知青的宿舍里来。

       而说说猫。在我们检查站里就有那么一只只有三条腿的猫，据说它已在这个检查站生活了好多年了，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我们这帮知青的嘴。那是在一个现在我已记不起是什么节日，农场的本地知青都回虎林去了，我们这帮杭州知青放假只能是聚在一起海阔天空的乱聊，后来不知是谁说节日应该搞点菜喝点酒，大家也好高兴高兴。可在当时，我们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月牙检查站，离虎林县城有45里地，就是离最近的虎头镇也有近20里，况且当时的交通又不方便，这到哪里去搞下酒的菜呢？这时不知又是谁轻轻地说了一句，猫肉可是很香的哟！这一下就像是一种精神催化剂，顿时把在场知青的情绪给激了起来。最后是谁去搞的，又是怎样搞到的，现在也已经记不清了，但只知道自那句话说了没多久，常在食堂走来跑去的那只三条腿的猫，已被几个知青给活杀了，也过了没多一会，一锅香喷喷的红烧猫肉就摆在了我们的面前。知青们有的冲出门外买酒的、拿碗筷的、大呼小叫的，真把我们那个只可住几个人的小屋给掀翻了天。几口65度的白酒一下肚，加上已经好久没吃上肉的知青们，更是情激声高洋相百出的——有唱样板戏的、有唱《知青之歌》、有想家而暗暗流泪的、也有交头接耳互吐衷肠的，而我也只是喝了一点白酒后就蒙头睡大觉了。大约过了二天吧，司务长发觉猫不见了，他可能也已听说我们这帮知青吃过了什么肉，可我们就是死不认帐，最后这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狗肉确实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在冬天能吃上它，这可说真是一种口福。记得在虎林县城边的一座小山背后，那里有一家肉类加工场，在加工场的后门经常有不少的狗在吃从场内丢弃的一些下脚料。一天，我与阿毛设法从边防部队那里搞到一些多余的子弹（当时我们每人50发备战子弹是一颗也不能少的），从农场职工老方处借来一辆自行车，二人一车延边境公路骑近40里的路，悄悄地去到加工场的后门，用那支苏式步骑枪，对着在那里抢吃下脚料的一群狗就是“乒乒乒”几枪，顿时也就倒下了二只。我俩也就用早已准备好的麻袋，把这两只狗装在了里面，悄悄地拉回了检查站。一只狗，我们马上把它剥洗干净，在职工老方家烧好后叫来检查站的杭州知青们一起一顿就吃了个精光；而另一只，我与阿毛俩偷偷地烧好后放了起来，这样我们每天都能吃上鲜美的冻狗肉了，使我俩共同度过了一个美好而难忘的冬天。

       离开北大荒已30多年了，每当让我想起在那里生活工作过的那段日子，我总会想起这些曾陪伴我度过艰苦岁月的东西来。烟——抽了20年后也已戒掉第21个年头了；酒——却仍旧是那样一天也不能少，但酒量却大不比早先了；而这蛇、猫、狗的也还是那样的，只要能碰见就会买来吃，可惜再也没能吃出当年的那阵香味和那种意境来了。

                                     2002年12月20初稿      2014年4月10日定稿

                                                     2023年1月20日再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