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灵魂丢在了那里

大乌珠

我把灵魂丢在了那里（6）

       中午时分，我们爬上了折多山，山上是白雪皑皑，这是我骑行路上的第一次骑行上去的雪山，望着远处的群山，我大声的呼喊，老天爷啊，我来了，我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寒风呼啸，泪水，汗水，冰水都融合一起，顺着脸颊流下。我是热泪盈眶，我为我自己所感动，我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到了这里，来到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雪山，离天空是这样的近，离佛祖是这样的近，我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我的心和大自然一样的呼吸，一起的跳动。山上是一排白塔，白塔是给山神祈福的所在，我跪在佛塔前，佛祖啊，给我智慧吧，让我从此不再痛苦的追求，让我顿悟吧。

       晚间，我们来到了新都桥镇，新都桥是摄影家的天堂，是川藏路上最美的地方，远山含黛，近处绿草萋萋，蓝天白云，雪山，鹰隼，一副绝美的图画。我们住宿在一个藏族老阿妈开的小旅馆，老阿妈也叫卓玛，我们管她叫老卓玛，老卓玛非常开心，摇着我的手，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

       晚饭后，我和老卓玛聊天，院子里有一个摇摇晃晃的躺椅，吱嘎吱嘎的响，老卓玛告诉我，卓玛就是女神的意思，我们藏族人众佛中，有一最尊贵的神，白度母，就是你们汉传佛教的观世音菩萨，度母就是女神，卓玛就是度母的意思。我点点头，老阿妈给我卷了一颗草烟，直接塞进我的嘴里，也没有问问是不是吸烟。我问老卓玛，家里几个人在这里开旅馆，老卓玛说就是我自己的，孩子大了，去了内地成都，一个老汉，去年的时候走了，就剩下孤零零的自己的了。我借机问她，听说你藏族的故去之后都是天葬的是吗，老卓玛说是的，我老汉，去年走到时候，就是在居里寺天葬。我皱皱眉头，说，很恐怖，很害怕的，老卓玛说，你错的，人是轮回的，天葬走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点的存在，来世一个崭新的世界和人生，不好吗。

       临睡前，老卓玛对着我的耳朵说，明天居里寺有一位天葬，你去看看吗？你应该去感觉一个人的轮回，那是最真实的感受。我说去，老卓玛告诉我，还有两个人要去，明天早晨四点钟，我喊醒你们，那时还是黎明的时候，路上还可以看看这奇异的世界。

       2019、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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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灵魂丢在了那里（7）

       睡得正香，老卓玛就捏我的耳朵，喊醒了我，睁眼一看，外面还一品漆黑，翻身起来，悄悄穿好衣服，其他几个沈阳老乡也已经起来了，我们四个人推出山地车，向居里寺骑行。一路上没有一丝光亮，打开车灯在黑暗中前行。路两侧是沟壑和悬崖。

       居里寺距离我们领地有二十多公里，其实就在来时的路上，我们已经路过一次了。居里寺环山，寺庙背后是一排白塔，寺前是几块大石头累成的一小块平台，那就是天葬台，我们来到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临走时老卓玛反复叮嘱我们，千万不许带照相机，不许拍照，不许大声说话，不许走近，出问题可麻烦了，已经和居里寺的喇嘛打了招呼，我们默默的站在远处的一个山坳里等待。

       远远望去，天葬台上白布包裹的一个人，估计那就是今天上天的死者，时辰到了，走出几个紫红袈裟的喇嘛，开始诵经，又来了两个人可能是天葬师，拿出刀子，把绳子隔断，露出的了尸身，一个白胖胖的老男人，五十多岁，说是心脏病突然死去了，远处山脚下是秃鹫一群群的蹲在坡上，等着饕餮的一幕。两个小喇嘛手持竹竿子横在秃鹫面前。

       天葬师将蜷缩的尸身放直，把头割下，尖刀继续肢解着，一条条的肉被割下，残臂断肢放在一个石头窝里用石头砸碎，伴着青稞，扔在坡下，一会功夫，一个白胖胖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一百多斤的人已经变成零零碎碎的了，诵经的大喇嘛已经回去了，天葬师也下去了，两个小喇嘛把竹竿子一顺，转身，秃鹫呼啦啦扑来，大口吞咽，叼起，直冲云天，天葬台上干干净净了。

       一个人就这样结束了，他又进入了下一个的轮回？生死只是在一瞬间啊，活人和尸体就在于一口气，一个是灵魂的所在，一个是躯壳，古老的民族，神秘的天葬，一个轮回的真谛展现在我的眼前，如此的活生生，悄无声息的消逝在世界上了。

       天空飘着一丝小雨，回到新都桥的时候，人们才起来，可是，我已经目睹了一场生死的轮回。

       心里不舒服，难道我们世间的人都是如此的脆弱，生和死就这么简单，我们活着究竟为了什么，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一生幸福，高高在上，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一直蒙受穷困，压抑，委屈，我们做错了什么，人到底是不是生而平等呢，现在我又开始迷惑了！

       2019、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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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灵魂丢在了那里（8）

       那天本来是要出发的，可惜突然下起了大雨，老卓玛家小院里的几株大叶子芭蕉被雨打的劈头盖脸的，悠悠荡荡的秋千湿漉漉在雨中摆动。老卓玛笑眯眯指着我说，人算不如天算，你不能走了，从这里要路过巴塘到理塘，都是最烂的路，中途还要翻一座大山海子拉山，五千多米，每年都有人掉下悬崖的，你们谁也不能走了。

       望着窗户外一阵阵风和雨，真是无奈，蒙头大睡，又是一天，白白的过去了。到了晚间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没有停的意思，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雨，前方传来消息，巴塘到理塘路上多处塌方，山石滚落，十分危险，让我们暂且休整，待交通恢复以后再走。

       我是个急性子，恨不得冒雨出发，老卓玛看我恍惚的样子说到，你要是着急走，我给你雇一辆车车，直接拉倒理塘，也少了很多危险，我觉得是个好办法，雇车走一段，也比困在这里半个月强。

       第二天早晨，细雨绵绵，老卓玛给我们找来一辆面包车，开车的是一个中年藏族男人，大家叫他洛桑，典型康巴汉子，黑黝黝一头自来卷发，大眼睛，鼻子，嘴角好像雕刻出来的，线条明朗，有点木讷，不苟言笑。几个年青小伙子爬上车顶 ，把我们自行车一个个都捆绑结结实实，我们路上偶遇的，一共六个人，冒雨出发了，车子刚走出新都桥不远，路边一个金发女郎拦车，还剩一个座位，正好坐下，女子是瑞典人，在杭州义务教英语，暑假来西藏旅游，没有想到遇着连雨天了，所以，和我们有一点缘分，连司机在内，一共八个人，最少三四个民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家同舟共济，向前。

       一共是将近两百公里路，路上到处是山体塌方，走走停停，午饭，大家掏出干粮糊弄一口，车子在路上雨中摇晃，我们好像一只孤单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中漂泊。路是越来越难走了。下午了，一百公里都没有走出去。车上人开始焦虑不安，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才来到海子拉山脚下。

       天色有些阴暗，车子吱吱嘎嘎往山上爬，路越来越窄，只有一条土路了，面包车勉勉强强才过去，如果对面再来一辆车，路就彻底堵死。提心吊胆的不一会，听着车顶打鼓一样的敲击声，仔细一听，坏了，绵绵细雨变成了冰雹，乒乒乓乓砸落下来，顷刻之间小鸽子蛋大冰雹好像要把窗户玻璃砸碎。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车子开始向山上冲，路滑湿泞，洛桑加大油门，车子发出刺耳的叫声，左右摇摆，一点一点扭扭捏捏缓缓的走，不一会，车顶没有了噼噼啪啪啪声音，突然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整个世界一片混沌，天空飘来大雪纷飞，雪片足有巴掌大，司机前的窗户已经全部糊住了，车子在半山腰上不去了。一侧是湿滑的山道，一侧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现在是想退也退不回去了，我们陷入极端危险之中。

       洛桑一边拍打方向盘，一边说到，这是山神发了脾气了，大家赶快诵经，祈求山神保佑我们吧，说着，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上，嘴里大声诵经，一边把手里的风马经叶抛向空中，雪花和风马经叶满世界飘舞，风仍在刮，雪仍在下。洛桑喊我们快下车，助他一臂之力，我们都下车跪在雪中，大家齐声诵经，俺嘛尼吗咪哄，这是六字真言，雪一点点小了，我们赶紧坐车上，只见四周群山突然出现了神奇的怪异，远处的雪山像炼钢炉一样发出红彤彤辉光，把雪山的轮廓清清楚楚闪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眨眼之间，突然红彤彤雪山发出瓦蓝色的光芒，一闪一闪，发出万道光芒，好像国庆节天安门广场放的礼花，五彩缤纷。

       眼前一幕幕，我们以为进入了一个神仙的世界。此时此刻，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无法解释的神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

       风停了，雪停了，全世界一片洁白，面包车缓缓的爬上了山顶，洛桑稳稳的把面包车放下山，午夜时分，我们来到了理塘。 下了车，衣服都湿透了，我们从鬼门关下走了一遭，无论男女老少，大家互相抱在一起，我们是生死的弟兄，我们发誓，今生今世我们每年都要相聚一次，为了这生死一次的轮回。

       2019、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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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灵魂丢在了那里（9）

       从四川进入西藏，我们是沿着金沙江走的，山路跌宕起伏，四川和西藏的分界线是一座桥——金沙江大桥。这座桥第一次看见，是在电影里，中学的时代，一场爱国主义教育电影，名字就叫金沙江畔，说的是解放军进军西藏的故事，里面有一个漂亮藏族姑娘就叫珠玛，解放军进军强渡金沙江，西藏奴隶主拼死抵抗，金沙江大桥上好多解放军战士落入滚滚的江水之中，电影感染的我们中学生都掉泪了。

       现在我是骑行来到这里的，金沙江大桥一点不大，几十米长，河水也不翻滚湍急，这桥已经荒废了，我和蝴蝶，小溪几个人在桥头休息，附近没有一条像样的路。起风了，藏区用满目青草，清鲜空气欢迎我们，潮湿的空气里夹杂一股牛粪味道，感觉有些原始远古奇异感觉。

       晚间，我们来到日荣山庄，这里是觉巴山，海拔四千多，山上有天然温泉。据说从四川来一个土豪，建起一个山庄，把所有温泉都给圈起来了，温泉带住宿，餐饮死啦贵，如果开车一脚油门就跑了，不住这里，我们骑车很无奈，只好住宿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里没有几个人住宿，温泉好像澡堂子，一个水泥池子，不过此地风景很美，窗户下面就是金沙江，河水有点湍急，晚饭吃了一口干粮，出去溜达溜达。

       这里人烟稀少，我沿着一条曲曲弯弯小路往山里走，路两旁都是古藤老树，山坡草原上开满紫色杜鹃花，不知不觉走出了好远。

       转过一个山坳，豁然开朗，眼前一个藏族老婆婆，好像神仙下凡，突兀在眼前。老婆婆一身青色藏袍，腰里一条暗红色布带，蓬乱的头发上斜带着一个小碗口大蜜蜡圆环，背负一个大箩筐，小山一样树枝，压的老婆婆深深的弓着腰，一步一步踟蹰着，我赶紧上前，要把老婆婆箩筐取下，帮助背走，可是，老婆婆不明白普通话，嘴里乌拉乌拉死死抓住箩筐不松手，我一边比划，一边说，我给你背家里去，你家是哪里啊，老婆婆不一会松手了，我把大箩筐背在我的背上。走了大约几百米路的尽头孤零零一座房子，房子四周围着一个栅栏，典型藏族房屋，又高又大砖墙，白色墙壁，突出各样花色檐壁，二层小楼，不大的窗户，我跟随老婆婆走进房子，把沉重的柴火放下，老婆婆喊着屋里的人，从屋子里出来一个中年藏族妇女，腰里系着围裙，搓着两只手让我进屋坐。屋子里阳光很暗，屋子里当中一个一米多长地炉子，炉子上坐着一个大铜壶，壶里水已经沸腾了，吱吱的叫着，屋子里四周是一圈低矮的木制条櫈，条櫈彩色条纹，整个屋子显得五彩缤纷。 我盘腿坐下，女人告诉我，她叫格桑曲珍，老婆婆是她的妈妈，家里男人放羊去了，马上就回来了，格桑曲珍给我斟上满满一碗茶。我四处打量着。

       突然，听得房子外面一声吆喝，一群羊提提踏踏忙碌声，格桑曲珍说，我家的男人回来了。

       2019、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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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灵魂丢在了那里（10）

       隔着窗户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件暗紫色的藏族袍子，一只大袖子不断甩搭，一面吆喝，幺幺，幺幺，院子的栅栏是一个大羊圈，羊群进圈了，门帘一掀，女人的老公进屋了，格桑曲珍赶忙上前介绍我说，这是一个路过的远方客人，一个热心好人，帮助老妈把柴禾背回来了。粗壮的汉子一听，赶紧握住我的手，说到，好啊，远方的客人，哪里的，我说我是东北沈阳来的，男人不知道东北是那里，可能就知道是个很远的地方，男人说，我叫扎西旺堆，粗大的手握着我的手，我们是兄弟啊，来喝茶，喝热茶，我还有我们藏区最美的青稞酒。

       女人把眼前的条桌上东西收拾一下，摆上了两个带花纹瓷碗，拿出一口袋糌粑，又拿来一个塑料桶，很大，一股浓浓的酒香。扎西旺堆问女人，昨天剩下的羊肉还有吗？女人从一个架子上拿出一坨熟肉，足有三四斤，放在桌子上。扎西旺堆很兴奋，打开塑料桶盖子给我们两个人的瓷碗都斟满了酒，站起身说，远方的朋友，我敬你一杯，说罢，端着酒碗，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酒碗里蘸了一下，随即向空中弹去，一边弹一边说，神佛保佑我们远方的客人，点了三下手指弹向空中，地上。这是西藏民族欢迎朋友酒宴最珍贵的礼节，敬神佛，敬天地，敬父母，我举起酒碗轻轻呷了一口，格桑曲珍赶忙拿起酒桶给我斟满，扎西旺堆是个粗人，但是很喜欢聊，我们边喝边聊，扎西旺堆说，一个人在山上非常孤独，几天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今天来了远方的客人，是神佛给我恩赐啊。

       不知不觉我们两个人喝了半桶酒，我放下酒碗说，谢谢老弟的情意，我不能再喝了，一会旅馆太晚进不去了，扎西旺堆放下酒碗不高兴的说，什么旅馆，那些混账，今天不走了，大哥来我家，我高兴，我们家一个大床，让她挨着你睡，他顺手一指他的女人，我觉得扎西旺堆有点喝多了，赶忙起身告辞，扎西旺堆抓住我的手，指着大床说，你是我的大哥，我们是兄弟了，弟弟的东西就是你的，弟弟的女人，也是你的。我劝住扎西旺堆，我走了，别送了，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扎西躺倒床上呼哧呼哧睡着了。

       推开门，外面是满天的星斗，藏区可能是高原，离天接近的缘故，满天星斗非常明亮，大的好像灯笼，格桑曲珍送我走出很远，她说，他家的男人是个好人，就是贪酒，一喝就多，他每天放羊几百只呢，一个人影也看不见，风里来雨里去，太辛苦了。我劝格桑曲珍回去吧 ，女人拉着我的手，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你，你是个好人，说完，她把她的佛串从脖颈上取下，直接给我带上，这个佛珠已经陪我四十多年了，你带着他走吧，让佛祖保佑你平安，然后说了一句藏语，扎西德勒，扎西德勒，转身走进黑夜中。

       2019、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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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灵魂丢在了那里（11）

       那年那月那一天，是我一生里最艰辛，最苦痛的一天。 第一次骑行川藏线，还没有多少长途的经验，个人定力还不够坚毅，因此，出了事故，从鬼门关下走了一遭。

       从沈阳骑行到成都的时候，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当我们骑行到藏区荒凉的如美镇（平均海拔4317米）的时候，一路骑行的队友几乎都掉队了，大连的女孩蝴蝶被母亲电话劝退了，连夜打车去了拉萨，山东的两个小伙子也要出发直接走青藏线了，我本来想和两个山东小伙子一起走的，一起来的小溪说自己车子坏了，不想骑行了，偏要搭车走，跟了我一路，不能给她一个人扔下，只能陪她打车去波密镇修车。其实，只要我坚定一点，我们四个人是一定能够圆满成功的，可惜，我心慈面软，出了大事故，幻梦破灭，让我功亏一篑，多少年以后，我经过多少艰辛的努力才实现了我的梦想。

       那天，从如美镇搭车往波密县城走，车子开到然乌湖附近，车子高速行驶时掉进了坑里，摔坏了我的腰椎，波密军队医院拍的CT，说是第一腰椎压缩性骨折，剧烈疼痛，我一下子吞下四片止疼药，引起心脏剧烈颤动，浑身哆嗦，我必须坚持到拉萨，拒绝住院，我萎缩在皮卡车厢里，为了减少疼痛，我狠狠的咬住我的衣角，一路上血都浸红了半边衣挂。

       第二天，午夜终于到了拉萨，他们把我背上小旅馆的二楼，医生说，人的疼痛分十个等级，分娩生育是第二等级，腰椎骨折的疼痛是第三等级，接连是三天三夜，我滴水未进，孤零零在小旅馆木板床上煎熬。天天外出的小溪，第三天给我买来一副拐杖，这三天三夜，我思索了三天三夜，从我儿时到如今，从饥馁的少年，到慌谬的动乱，从青春丧母到中年丧妻，一生几乎没有一点的甘甜，此时此刻，我却深深知道什么是饥饿，什么是贫穷，什么事无助，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品尝到了一切，只是，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我要去问问佛祖，既然，今天离佛祖这么近。

       一大早，我心里默默的祈祷，假如世界上真的有神，就请保佑无辜的我站起来，我要去布达拉宫去朝拜，找了一条旧床单，撕成两半，紧紧的缠在腰上，我让小溪给我买来一碗南瓜粥，喝下半碗，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架着拐杖我走出了小旅馆，外面的世界，非常清新，阳光有些耀眼，马路上人来人往，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我的人，我如一滴水，在这陌生的土地上，如果倒下，转眼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想着这西藏是佛教圣地，布达拉宫供奉多少高僧大德，达赖，班禅都在此坐床修行，我要去拜谒。

       来到布达拉宫广场人来人往，参观布达拉宫人太多了，我是无法正常行走了，只能观望着这近在咫尺，我却没有能力走进。广场东边是一溜转经筒，一人多高，一人多粗，数十米长，不少藏人在转经。我架着拐杖，跟着人群，慢慢的抚摸着经桶；这金黄色，油亮生辉，布满了经文的经桶，我犹如抚摸到了亲人，找到了能把我救出苦海的圣者。

       一生的委屈，半辈子的苦痛，此时此刻的危难，都倾泻出来，我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2019、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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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灵魂丢在了那里（12）

       当地藏族人告诉我，如果真诚的敬佛，你就得去大昭寺，大昭寺会满足你的祈盼。

       第二天，天雾蒙蒙的，飘着雨丝，我架着拐杖走出小旅馆，丝丝的雨雾沁我心田，感觉如斯如懿，心情有一丝宽松，只是时不时一股刺痛让我难耐。

       马路上，来来往往跑着黄包车，两个大轮子，两条长杠，都是当地藏族小伙子架着车子，我伸手拦下一辆车，告诉他，我去大昭寺，车费是3元钱。坐在黄包车上，壮硕的汉子，昂着头飞奔，像一匹草原上无拘无束的野马。真想，等我腰骨折愈合以后，我不走了，在拉萨，在八廓街大昭寺门前的路上，做一个人力车夫，也像他一样做一匹奔跑的野马，可是，此时此刻，我已经直不起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大昭寺门前小广场上早已经都是人了，一群群的人手持佛珠，手摇转经筒，口里念诵着经文，围绕大昭寺沿着八廓街转经呢，每个人都是面露喜色，自信满满，无比虔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色人等，在此一律平等。我是已经无力跟着人群转经了，我只能在大昭寺门前小广场找了一个位置，匍匐下我的深深的虔诚。

       大昭寺门前小广场不大，有百十个平方，这里也都是朝拜的人，每个人都占用一个普通床位的地方，然后不停的磕头跪拜，不知道都是来自于世界上哪里，大多数都是极端虔诚的藏族人，有的人在这里一住就是几个月。我在西南角挤了一个地方，小雨过后，阳光微薰，我无法像其他人一样跪拜叩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躺下。大昭寺的红色围墙里，升起袅袅的桑烟，不断传来一股股清新的味道，一阵阵的诵经声，每年这个时候正是大昭寺不断敬桑烟的时候，来这里朝拜的人，手里除了转经筒，就是一瓶酥油或许是一把桑树枝。据说，桑树枝的供奉法力最大，表明供奉的人最虔诚，整个拉萨的上空都弥漫着奇异，芳香，神秘，沁人心底的空气。

       我身边是一个藏族小伙子，二十多岁，身上是一件藏族长袍子，紫色的脸庞，每天都是不停的向着大昭寺方向磕头，起立，跪下，身子伸出去，叩首，一个大叩首需要几分钟，小伙子就这样不停的朝拜。中午小伙子要吃饭了，停了下来，我赶忙和小伙子搭话，小伙子告诉我，他每天在这里要给佛祖叩拜一万个头，他来自于西藏地区最贫穷落后的墨脱，他一步一拜，一步一磕头，来到这里。 我惊讶了！

       2019、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