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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15 15:4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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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远的长途
到 1990 年,我们车队已经拥有 10 辆汽车,旧的只有那辆 4 吨三菱了,总吨位已经达到 53 吨。最新的那辆东风 5 吨车由我队最后一名学车者黄桂生主驾,1991 年盛夏,我曾与他搭班跑了一趟路程最远的长途。
这趟任务并不是我们场自己的,而是外接业务——为我场附近的乡镇企业长命空调厂送一套中央空调到四川宜宾五粮液酒厂,单程有2500 多公里路。这次虽不要求日夜兼程,但是路程远,两个人跑可以减轻疲劳,也可以缩短日程。出发前一天傍晚我们去装好了车,并与他们厂的押运员约好次日起早上路。
第一天我们就跑了 20 个小时,走临安,在昌化停车十几分钟,我特意进街买了几罐茶叶,准备顺便拜访几家亲戚总要带点浙江特产。然后一路向西,出昱岭关入安徽境,经歙县、屯溪、休宁,过祁门折向南行进入江西境,至景德镇北郊再折向西,此时已近傍晚,遇严重堵塞,据说是大量农村人的小型三轮客车因不满政府限制通行的新规矩,故意制造交通堵塞以示抗议,害得我们被堵近三个小时。天黑以后从城里派来大批警察强行驱离、疏导交通,才帮我们解了围,结果我们跑到湖口县城已是半夜以后,夜间轮渡是停航的,我们就在渡口附近住了半夜。
一早开航即过渡,第二天经九江、瑞昌入湖北境,经阳新、大冶、鄂州、华容,到达武昌余家头我表哥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不敢多逗留,只坐了十来分钟即匆匆作别。第一次开车驶过武汉长江大桥,左转进入 318 国道,经仙桃到潜江住宿。
第三天路过荆州城北,只能边开车边从车窗往外瞄一眼尚保留完好的古城墙,经枝江到虢亭,从红花套渡口乘轮渡过长江,在渡口附近用了午餐后开始进山,这一段山路就经不过县城啦,只能报一串镇名喽——高家堰、贺家坪、榔坪、野三关,总算在金乌西坠后不久到达红岩寺镇,陌生的山区险路显然不适宜夜间行车,住下吧。
第四天早晨有雾,如等雾散又不知要等多长时间,于是就冒险慢行,山路弯弯,视线不好,好在路上车辆极少,路过一个很奇怪的小地名叫鸦鹊水,记忆比较深刻,在离恩施约有十几公里的龙凤镇三岔路口走右边这条路,翻不完的山,拐不尽的弯,自从红花套进山以来,感觉就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在利川东郊用了午餐,不进城,右转向北,这一下午又翻过许多山,感觉一山比一山低了,四点多钟时我们终于又见到长江了,还是轮渡过江,没进万县城,继续向西赶了 40 公里路,在分水镇过的夜。
第五天,过了梁平,在锦屏镇的三岔路口走左边路,离开了 318国道,经垫江、长寿、江北,约莫三点来钟跨过嘉陵江,在重庆没有停,绕一段山路,擦过璧山,跑到永川已是万家灯火,又住一夜。
第六天经荣昌、隆昌、富顺,约莫四点来钟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宜宾市五粮液酒厂。卸完货,厂方招待我们享用接风宴,但是喝的可不是五粮液,而是梦酒——新开发的红楼梦系列,另外还送我们每人三瓶酒,一瓶一斤装的梦酒,两瓶半斤装的熙凤酒。
第七天空车返程时押运员就不跟我们回去了,我们到重庆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在渝州路上离我大表姐家不太远的地方找个可停车的旅馆住下,用完晚餐已是八点多了,我独自一人去寻找。
那时候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事先也没有写信告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就凭一个信封上的通讯地址和一张重庆市交通图找到她的所在单位——重庆市委党校,向传达室师傅打听清楚所住楼房位置,就这么夜里去敲门。
说起这位大表姐,是我二姨妈的长女,比我大二十多岁,在我出世的那年她已经上了浙江大学,仅在假期里回故乡时曾经抱过我,我自然一点印象也不可能有的。她在大学期间是跟于子三他们一伙的,于子三牺牲,大规模学潮平息后,由组织安排去了解放区,二野进军大西南时,她随刘邓大军到了重庆,一直工作到离休。
四十多年没见过面,改革开放后才有书信往来,我的突然到访让她既意外又惊喜,六十多岁的老姐姐抱住我这四十来岁的小弟弟喜极而泣,毕竟有着血缘亲情哦,聊到将近半夜我才回旅馆。
我们原计划就打算在重庆住两夜玩一天,第二天我和黄桂生坐公交经市区到朝天门去转了转,再去红岩村,少年时代就读过的《红岩》以及后来观赏过的电影、戏剧印象太深刻了。下午又去了歌乐山中美合作所旧址,白公馆、渣滓洞这些人间炼狱都去看了。傍晚回到旅馆,前台告诉我们,有个住在歇台子的老太太来找过我们,让去她家吃晚饭。我知道是大表姐,我邀黄桂生同去他还坚辞不去,我只好一个人去了,又聊到深夜方回。十多年后,大表姐和姐夫曾到杭州作客,其他的兄弟姐妹才得以相见。
回程的第三天从重庆跑到万县,第四天又在红岩寺住一夜,第五天跑到汉口古田二路的武汉制药厂宿舍,那里有我一位表哥呀,又是夜访,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哦,阔别重逢,自然开心。
我们也领略了武汉这个城市的火炉模式,那时候的旅馆还没有普及空调,只有电扇,夜里室内气温依然很高,电扇扇下来的风也是热风,这夜就没睡好,早晨天刚亮我们就出发了,开在长江大桥上就能看见蛇山上的黄鹤楼,我们走的这条公路就从蛇山脚下过,我对黄鹤楼仰慕已久,多少脍炙人口的古诗描绘过这座千古名楼和周边风光哦!
我提议停车游览,可是黄桂生不同意,兴许是离家多日归心似箭?也可能对这类人文景观无动于衷?竟说:“还是趁早风凉快点赶路吧。”说着连油门都没有松一下就开过去了,我真的好无奈。这天我们一口气跑过屯溪,夜里八点多了才在路边店住下。
最后一天只剩半天车程两百多公里路了,路过歙县的古牌坊群,他还是不肯停车游览,真是个无趣的人。
这一次的四川之行,让我对李白的《蜀道难》有了直接的观感和体会——“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绝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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