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2-7-16 10:39 编辑
小时候，站在老家大门外的石凳上，就能远远望见西笆——一座方方正正的“围城”。从围城里冒出高高的马头墙，给少年的我带来无穷的神秘，每次去外婆家路过时，总要抬头看看高墙，想像着里边究竟有些什么。 今天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在世居西笆的72岁的缪祖士先生陪同下，我走进了西笆的围墙里面。据缪祖士介绍，这是建于道光年间（1821-1850）的古宅，主人朱鸿飞，朱家山头人，与一位姓钱的上钱人在北京合伙经营银楼发迹，先是钱氏建造了九进十明堂的钱家大院，朱鸿飞也不甘落后，几年后在老家的西边买下一个竹笆园，仿照北京四合院的式样，也建了一所庄院。西笆之名，大约就是这样来的。 看了缪祖士绘制的古宅平面图，我对西笆有了大致的了解。庄院坐北朝南。外围墙呈“凸”字形。大门朝西，坐落于“凸”字的左肩上，门前有一堵高大的影壁，影壁与大门之间，是一个石板道地，北是高平屋的马头墙；东边与西边对称，仅少了一堵影壁，也有石板道地，北边也是高平屋的马头墙，墙上有门，坐落在“凸”字的右肩上。四周的围墙高一丈六尺，东西墙各有两个边门。墙外三面是石板路，东边的石板路南通缪家；西边的石板路北通陆家岙；南边的石板路西去是新河埠头，拐弯与官路相接，西可到二六市，东可进城里厢（今慈城）。北墙外是田塍和稻田。缪祖士告诉笔者：“影壁是“文革”期间才被生产队拆掉的，我还记得墙中嵌着很多杉木。” 原先的古宅，进大门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然后是五间重檐楼房和东西厢楼的马头墙。以正中的门厅为中轴线，有上道地、下道地、戏台、堂前、后天井和后大门。主楼前后各五间，厢楼东西各七间一弄，号称廿四间走马楼。走马楼三周筑有高达二丈一尺的封火墙。东西封火墙的后面，又各有五间一弄加一厅（抬梁结构，东西厅均称桂花厅）的高平屋。出后封火墙正中的大门或东西平屋的马头墙边门是后院，朝南十一间矮平房，两厢各有五间一弄的高平屋。横穿前墙弄，要穿过四道围墙的石库门和两条屋弄的前后木门。凡过天井，均有廊屋遮蔽。后墙弄出东门是郭王庙，出西门是“后西笆”。整座院落，有大小房屋四十五间，由内、外两道围墙，形成“院”中有“院”的格局。 如今的西笆，只有东西各五间一弄的高平屋还基本完整，桂花厅西厅还在，东厅已改建水泥结构的楼房了。前大门拆掉了，其构件还堆在墙脚下。后大门的石门框在废墟中孤独地矗立着，这一站就是100多年，似乎还守望着早已远去的辉煌。因为房屋易主，前墙弄封火墙的石库门堵塞已久，倒是带有榫卯、依旧整齐的长条石围墙墙基和那些老墙上的花格窗，还能透出些许曾经与众不同的气派。“同治初年，驻慈溪城的长毛撤离，沿途见大屋就闯进抢劫、放火，廿四间走马楼、戏台毁于大火，封火墙内成了一片废墟。” 缪祖士指着已经被大火爆裂的石门框告诉我，“石门框烧裂了，封火墙被烟熏得漆黑，好在有二丈一尺高，火势才没有向外蔓延，墙外的高平屋得以保存。主人的后人败落以后，开始卖田卖屋，墙内的废墟也陆续卖给周边人家修葺房屋。东边五间一弄的高平屋，就是我祖父缪福来花了540元银洋买进的，全家从缪家搬到了西笆。” 缪祖士还讲给我听一个故事：大屋建好后，郭王庙后山每天一早就有鸟叫的声音，仿佛在说：“朱鸿飞建大屋，今年建明年拆，后年耕耕种大麦。”故事几近荒唐，但是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富贵人家自古就难逃“富二代”的堕落。当年的朱氏，纨袴子弟吸食鸦片者有之，赌博、不务正业者有之，加上同治兵燹，真是雪上加霜，一个好端端的殷实人家，不到30年就迅速败落。记得林则徐曾说过：“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 可见这天地之间，没有永久的财富，这高楼大厦也是虚幻的，只有读书明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如米歇尔在成都七中的演讲时所说：“良好的教育，是谁都无法从你身上拿走的东西。” 当然，西笆的主人也并非不懂这个道理，他们也曾努力过，一度在桂花厅开办私塾。私塾后来改为初级小学。上世纪的60年代末，我表姐姗姗调到西笆小学任教。学校是复式班，两个教室分别在后院的东、西屋，隔得老远，都是北靠后墙弄，南进边门就是桂花厅。当年桂花厅的天井里还栽有桂花和天竺。西边是一二年级的教室，教师姓王；东边是三四年级的教室，教师是姗姗姐。都是两间屋，一间做教室，一间做办公室兼宿舍。姗姗姐带着两个孩子上班，工作的艰辛可想而知。好在大儿子很乖，每天母亲在教室上课，才四五岁的孩子就在房间里用摇篮摇弟弟。邻舍隔壁又非常好，不仅主动帮着抱孩子，下雨天还将湿尿布拿到自家的火缸去烘。东邻烤好一镬菜，盛上一碗放在你的饭桌上；西家摘来一篮蚕豆，也会倒出半篮给你。当然，姗姗姐的工作特别认真，人缘极好，去世都快30年了，西笆人至今还在念着她，说着姗姗老师的许多好处。 出后墙弄的东门是郭王庙，祭祀郭子仪。山门前钉有余姚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的“余姚市历史风貌建筑”木匾，墙壁上嵌有咸丰六年（1856）刻的石碑。整座古建筑由山门、戏台、大殿、东西厢楼组成。大殿的山墙上还绘有壁画，据说当年是被人们涂上石灰才逃过一劫的。如今刷去石灰，色彩依旧十分鲜艳，精美的画面令人叹为观止。郭子仪（697－781）是中唐名将，平安史之乱，收复洛阳、长安两京，其戎马一生，屡建奇功，被唐肃宗封为汾阳郡王。姚东（旧属慈西）一带的郭子仪祀庙特别多，仅西笆周边就有郭王庙、郭泽庙、汾阳王庙（红庙）、郭君庙（老庙）和郭府庙（大田庙）。1000多年来，郭子仪深受百姓的爱戴，香火至今不绝。缪祖士告诉我，每年的农历十一月十五日，庙里都要举行祭祀活动。 原载《宁波晚报》2014年7月22日A1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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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16 10: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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