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燕子和小偷 · 心之约

大乌珠

       十几平米的一间店面钻进一只老鼠。从我发现它的痕迹到现在一个月多了，不过，自从它老人家闯进我的地盘一直都是和我打着太极拳而从来不肯和我照面。当然，这句话很有问题。老鼠肯定不承认这是我的地盘，否则它应该不会随意侵入。那么，既然它在这里安家落户已经如此之久，在它眼里，至少，这儿就成了它和我共有的地盘了。我们具备同样的身份——房客。也行，白天我上班，晚上它上班，互不干涉！我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每天早上来清理它老人家的遗留物就可以了。

       换在以前，是没有这份好心情的。这不是看老鼠也可怜嘛。你瞧：“鼠目寸光”“獐头鼠目”“鼠窃狗盗”，哪有一句不是显示出人对鼠的厌恶。人要逃跑还要以一句“抱头鼠窜”来形容。所以，结局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当然啦，现在流行什么宠物鼠，那是各人爱好，另当别论，各位看官不要抬杠。

老鼠如此之令人厌恶，就想到在老鼠来访之前，屋前廊檐下刚刚出窝的四只可爱的小燕子。

大乌珠

       廊檐下本来是有一盏吸顶灯。四年前灯泡坏了没换，谁知这块风水宝地被两只燕爸爸燕妈妈发现。两只燕子找到了这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的绝好家园，就开始一口一口地衔泥筑窝。窝筑好后，燕爸爸燕妈妈一口气生下五只小燕子。从小燕子不开眼到燕爸爸燕妈妈辛苦地喂食，我一激动，架起摄像机拍了好多好多燕子一家温馨的场景。

       燕子飞走了，巢空了，心里想着它们第二年再来。所以，从此，我门口的吸顶灯就改变了它的利用属性，专做鸟巢了。

       第二年等燕子回来，结果落空。

       第三年也就是去年，巢内仍然空空如也，心内好生失望。

       到今年春暖花开了，忽然发现不断有燕子飞来这个旧巢巡视，心中就有莫名的欣喜。燕子看巢，我看燕子。古人云：“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今年的燕子又是哪年的燕子呢？

       在空巢了两年之后，廊檐下的窝里又有了新生命的诞生。四只小燕子张着大大的嘴巴嗷嗷待哺，两只老燕子展开它们如剪的尾翼轻盈地飞翔。一条虫子，又一条虫子，燕子捉虫的本领真的很高，我的镜头对准它们没多会儿，燕爸爸燕妈妈就把一条又一条的虫子送进小燕子争先恐后的嘴巴里。

       路上行人纷纷如织。不管男女老少，到我店门前时多数总是要驻足停步抬头欣赏燕子一家。带着小孩子的更是要好好地向他们讲一讲小燕子的故事。毕竟，现在在城市里看见鸟巢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了。

       人们何以喜欢燕子而厌恶老鼠？这并不是因为燕子和老鼠本身有多少区别，它们都不过是依着各自的本性在生活。它们实在是平等的动物。只所以人们厚此薄彼还是缘自人们本身的分别心罢了。

       可是要想没有分别心真的很难啊。

       燕子去了来只老鼠，老鼠也是一命呢。我自认还是能够和鼠辈和平共处的。众生平等，可是这老鼠着实在对我进行着意想不到的破坏。

       吃我吃的东西这不值一提，谁叫我自己好吃来着。可是它老人家不但把能吃的吃了不能吃的它也要吃，就算是为磨牙需要吧，有些还可以忍受，有些就受不了啦。

       自打发现与老鼠共处一室，白天我得空就跟它谈心:“老鼠啊，我这儿实在也没什么适合你的东西，你老人家赶紧走吧！对了，隔三间有粮店，你上那儿去逛逛？”嘿嘿，己所不欲，欲施予人呢。玩玩虚伪。下班，关门。我把卷帘门拉下，里面的玻璃门开着，方便老鼠大驾出去。因为根据大家的分析，老鼠应该是从卷帘门上开的一个空调管子的洞口进来的。既如此，还可以从这里出去嘛。可是这家伙好像真喜欢我这儿了，坚决不出去。每天早上我来检查，今天有老鼠屎，明天还有老鼠屎。唉，开始叹气了。

大乌珠

       这天，朋友从外面跑进来说：“你怎么回事？打电话怎么老是不接？”我说：“没有啊，根本就没电话响啊！”“不可能！”我自信：“不信？咱站这儿再打！”结果，电话打死了也没个铃响！我冲到电话跟前一瞧，完了完了，老鼠把电话盒到电话机的那段线咬断了！我心里登时动了气，对着屋内，我问：“你咬这软绵绵的线有啥用啊？”裹裹胶带咱把线接起来。哼，电话通了，照用！

       照用啊？第二天，老鼠干脆把电话机身和话筒之间的线又咬断了，怎么办呢？再接呗。反正老鼠不走我就不换新线。换了谁知它还咬不咬呀？可是这段线好像有顺序的，怎么接都不通。我颓然放下。哼！不通就不通，谁怕谁啊！大不了我不用电话就用手机好了。嗯，总算还好。过了个把多星期，坏了两段的电话线安然无恙，老鼠走了？我心里高兴。

       结果还是高兴得太早了。这天一大早，门一开依惯例先往桌前一坐歇口气，准备擦桌子。一瞪眼，呜呼，我的电话线啊！这次，老鼠干脆利落地把进线在临近电话机的根部咬断，我想接都没法接了。“老鼠啊老鼠，你和这电话有啥仇呢？我又没有用它打什么‘110’、‘119’之类的请人来围剿你，你干嘛总和这电话过不去？何况，这电话都有俩礼拜不通了！”

       忍耐就这样到极限了，老公说电话线再不接起来肯定要误一些事情。先除老鼠再接电话线吧。

       于是乎，思来想去。

       鼠夹子不行，万一夹到老鼠弄个头破血流惨不忍睹不好；鼠药更不好，想想它老人家不慎误食来个肝肠寸断鼠腿乱蹬也惨，何况万一死在角落里我们不知道，等到哪天臭不可闻的气味出来也真受不了。还是用粘鼠板吧，就算它老人家粘上去也只是受点惊吓，咱再想办法帮它剪剪毛什么的争取放它一条生路，实在不行，给它实行安乐死，文明死亡吧。

大乌珠

       下班前打开两张粘鼠板，先对屋内喊一通：“老鼠，我今天要用粘鼠板了，你快点出去啊，我不存心要你命的。”自欺欺人地说了两句就在两块粘鼠板上各放上两粒花生米，找个自以为是老鼠的必经之地放好，志在必得啊。

       早上，小心地开门，生怕粘鼠板上的老鼠吓着自己，当然也要防止老鼠被我吓着，低头找。哎呀，两块粘鼠板上各少了一粒花生米而老鼠连毛都没留下。多大的本事啊！这是成心气我还是怎么着啊？

       换个地方每天接着再放。结果，粘鼠板上都粘满灰了没粘性了，也没粘着老鼠。再买，又买了三张。再放，结果至今仍然一无所获。

       我长叹：“老鼠成精了。”

       老公说：“不然，是成鼠神了。”

       甭管它成什么，就算成神了也免不了每天要清理的老鼠屎。实在是不胜其烦呐！

       昨天，打开柜台下面低头仔细瞧瞧，不好，我藏在下面放在包里的一袋饼干居然被那家伙糟蹋了！前几天瞧着还好好的呢。妈妈带着侄儿小秋到我这里来玩，早知道这袋饼干给小秋吃了就完了。我一直哄着小秋说：“你在家要是听话，姑妈就会奖励你。”这下好，准备奖励给侄子的饼干被老鼠偷吃了！吃就吃呗，偏偏它东拉西扯把饼干拖得到处都是，再加上吃一路，拉一路，我的柜台啊，惨不忍睹！

       唉！打扫卫生吧。好在正好妈妈在，有帮手。

       先把柜台里的东西搬空。什么书啊，本子啊，材料啊，光盘啊……平常不打扫，一打扫起来，发现没用的东西还真不少。有些长时间不用的东西，自己都快忘记了。几本打印纸软绵绵的搬到门口去晒一晒，太阳这么好，不用多浪费！还有包——一个摄像机包、一个笔记本电脑包、一个大大的公文包统统搬出去，一个摞一个地也放到了灿烂的阳光下。

       侄儿小秋面朝门外坐在电脑跟前打游戏，我和妈妈低头、弯腰，辛勤地在柜台下扫灰尘、饼干、老鼠屎。

       “老鼠啊，老鼠！”看着满柜台的屎横遍野，我都快乐了：“我说你怎么就叫老鼠呢？嗯，那对联怎么说来着？‘鼠无大小皆称老，龟——’”

大乌珠

       忽然想到门口的包包，我趴在柜台里对侄子喊：“小秋，看看门口有没有姑妈的包？”

       小秋回答：“没有。”

       这小毛孩儿答得挺快。逗逗他：“哦，小秋，你认不认识姑妈的包啊？”

       “不认识。”

       “就是嘛！不认识就说没有？哼！‘龟——’”

       坏了，坏了，妈妈在我旁边忽然一抬头叫起来了：“燕儿，你包呢?!”

       哎哟！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小秋刚才就说没有了！

       我站起身往外看。哀哉！一个、两个、三个，我的包包啊！转瞬间一个都没了！

       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其实，柜台到门口的直线距离绝不超过三米，也就是说我几乎是眼睛还没眨一下的功夫就冲到门口。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天多蓝啊、云多白啊、太阳多明亮啊！左邻？右舍？大家都好好的，没有任何异样啊！路上行人也依旧，热闹也依旧。经过我门口去市场买菜的人们仍然络绎不绝。青天白日啊，谁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公然拿走了我三个包？我只能说“拿”，不能说“偷”。偷者，窃取也，趁人不知道拿人东西据为己有。我就不相信门里热火朝天门外车水马龙的境地竟然有人公然行窃。

       我站在门口，徒劳地作最后挣扎。我问就在我店门正对面隔了最多六米远卖菜的大爷：“大爷，你有没有看见有谁拿走了我门口的三个包？”你说，这卖菜的大爷蹲这儿得多长时间，可他愣是回答：“没看见。”唉，世风日下，也不必再问其他几个卖菜的了。难得今天城管没管他们，怎么就没人帮我看着点呢？告诉我一个方向也好啊。

       小心翼翼地捧起剩下的打印纸，这小偷（没办法了，不称呼“小偷”称呼什么好呢？）怎么没把纸一块拿走？纸太重了，不方便吧？柜台打扫好，重新布置。一、二、三，我的包没了。还算好，我没傻到把摄像机、笔记本装在包里一起去晒，这个小偷，他要我这些空包有啥用？他不一定用得上，可是，我丢了，心里多别扭！这个憋闷呐！

       沙发上一坐，继续生气。都是因为这只老鼠。

       我气呼呼开说了：“喂，老鼠，今天可都是因为你才让我弄丢了三个包。三个包！好几百块钱！说说看，你该怎么办？起来，起来，你别大白天地就知道躲着睡觉。你老人家赶紧请身吧！我门开着，保证不惹你。你也出去给我打探打探，看看那个小偷是不是跟你一样贼眉鼠眼？要叫我逮着啊，保证把他打个抱头鼠窜！”

大乌珠

       哎呀，人啊人，急了又拿畜牲来骂人。说到底，小偷偷包不该要老鼠承担责任。何况，一只老鼠能承担什么责任呢？所以，不知道究竟在哪儿的老鼠根本就不理会我的牢骚，也不理会我的保证。心里的气还是出不了。打电话给老公，让他评理。老公听了说：“谁叫你把包放到门外去了？人家在饭店、食堂吃饭，包就放在手边还让人偷走了呢！”

       “哼，怎么这种人这么坏？什么事不能干非得去偷啊！”

       “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社会上没小偷可能就跟要咱家没老鼠一样难吧！”

       “嘿嘿，适时教育我呢？我不以为有人这么坏啊！何况东西在我眼皮底下！”

       “什么眼皮底下？你眼皮底下不就是老鼠屎嘛！”

       “哼，”老公说话噎死人，“你说，这应该不是职业小偷偷的吧？说不定是有人看见给顺手牵羊了？要不，就是临时起意？”

       “谁知道呢！又没抓到现行。一般人不做这当子丢人的事。肯定是惯偷。就有这些人整日在街上转悠，等着你这号马虎眼给他们机会呢。”

       我是马虎眼？这么说老鼠没错，小偷没错，还、还、还就是我错了？

       呜呼！

大乌珠

鹰飞

把动物与人的内心写得到会，让人读后感受颇深！

桥工涛哥

文章写得蛮有趣的。老鼠、燕子和小偷，同样是为了谋生存，但生性和行为不同，正常人对其的好恶也就不同：燕子啄泥垒窝，捉虫饲雏，自己也以虫果腹，对人类秋毫无犯，客观上为人类除害虫，听其鸣叫、观赏它们的动作，还会给人带来快乐，人自然就喜欢它们。老鼠做窝的材料往往是人们的衣物、书籍等，赖以生存的食品也多是盗取人类的食品，不仅仅是吃还要糟蹋，为了磨牙还经常咬坏人类的日用品，诸如木箱、抽屉、电线等，咬断电话线算是客气的，照明线也会咬，我年轻时曾有一次为检修不亮的电灯，黑咕隆咚用一只手捋电线时触电从所站的凳子上摔下地，还好没有造成伤亡；这样的动物怎么会不惹人类厌恶？至于小偷嘛，虽然忝列人类，却专做那损人利己的勾当，自然也就遭到正常人的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