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2-11-23 09:39 编辑
北大荒是我的第二故乡，我难忘曾经劳动、生活了八年的那片黑土地，难忘那儿共同战天斗地给我关爱的父老乡亲，我更难忘当年那段朦胧而又真切的恋情。 那是1974年夏天，哈尔滨铁路局福前线铁路工程指挥部到我插队的汤原县从知青中招聘演员，打算成立铁路文宣队。我擅长吹笛，县文化馆推荐我去参加面试。当时，我演奏了一曲较为流行的《扬鞭催马运粮忙》，主考老师听后表示满意，又对我的乐理知识进行测试后，当即通知我可去参加体检了。下一个面试的是当地高中毕业的女知青，叫王燕（化名），她天生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白净的瓜子脸，1米6以上的个子，苗条均称的身材，两条乌黑的辨子披挂在肩，明眸皓齿，展示着少女特有的婀娜动人的风韵。她那天演唱的是京剧《红灯记》中的选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清凌凌的嗓子，音调高亢圆润，声情并茂地唱得非常投入，加之娴熟逼真的艺术表演动作，颇具感染力，博得了主考老师的频频首肯，自然她也被批准去参加体检。 被选中的人得连夜从县城坐晚上8点多钟的火车前往100多公里外的鹤立镇铁路医院参加次日上午的体检，因此，晚饭后大家都匆匆地赶到车站。嘈杂的候车室里，我又见到了王燕。她在其父陪同下，先我一步来到的。她上身着苹果绿的衬衫，下穿咖啡色的长裤，脚穿白色塑料凉鞋，风姿绰约。此时，她也注意到我的到来，只是悄悄地飞快瞟了我一眼，就继续与其父亲闲聊。青春期的我，面对漂亮的姑娘，很想跟她打个招呼，但“男女有别”的观念束缚着我，几次上去又退了回来，心里怦怦直跳，直怪自己太无用，连个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我不断地抽烟，借以平静自己纷乱的心。恍惚间，火车进站了。 我体检合格后，于7月4日携带铺盖行李，离开了落户的村屯。从汤原招来的文艺骨干都分配在福前线铁路材料厂，地点在集贤县福利屯的沙岗。当时领导向我们讲明，到该厂工作还是临时的，我的户粮关系仍在插队的乡村。我们平时干一些较轻松的后勤活儿，需要演出时才脱产排练节目。但我却未能见到王燕，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想着她。于是，就忍不住向同县来的女知青打听她的情况，才知道她因体检原因退回去了。 “十一”后，调演结束，厂里放了几天假，我趁此机会坐火车从福利屯取道汤原县城去看望仍在那儿插队的兄弟们。当我行色匆匆从汤原火车站挤上去县城的公交车时，在嘈杂的车厢中，身后隐约传来了银玲般清脆的声音，好象有人在招呼我名字，循声回头看去，想不到竟是我时时思念中的王燕姑娘。她冲着我笑得很可爱，象一朵灿烂的鲜花。如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她热情询问了我在铁路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并嘻笑着调侃我一句“你在铁路每月挣66元，可把你美死了！”我也一改几个月前在车站见到她的腆腼，与她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此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口才竟如此之好，滔滔如流水，想堵也堵不住。她告诉我，她已从农村上调到县运输公司当售票员。说着汽车就徐徐地开动了。她转身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忙着到各座位去一一售票。望着她轻盈的身影，我怔怔地愣在车门边，心中祈祷着，汽车最好开得慢些，再慢些，巴不得这段路程再延长些，然而3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达了。我还陶醉在刚才那一幕甜蜜短暂会晤中。恍惚间我被争先恐后的旅客涌出车门。下车后竟粗心得连向她道别的礼节都忘却了，只是呆呆地望着汽车驶向远处。 1976年春天，我回宁波探亲途经汤原，约了插队好友陆某与我同行，陆某也是宁波知青，此时他已上调到县城工作，正与当地的一位小陈姑娘在热恋中，小陆约我一起到她女友工作单位去，万万想不到又碰到了心仪已久的王燕。其时，她已从县运输公司调到农机厂门市部当出纳员，与小陆的女友是要好的同事。当我这位不速之客，突然降临在她面前时，她先愣了一下，一时不知所措。我微笑地与她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一番后就告诉她，明天将与小陆一起回南方探亲，问她有什么东西要从南方捎带？聪明的她隐约感到我的出现，可能为了追求她，脸庞骤然泛起了桃花般的红晕，彼此间的情感处在朦胧又神秘中。 次日上午，我与小陆早早赶到汤原火车站候车，小陆的女友小陈骑车赶来送行，我意外地发现王燕亦随同前来车站。那天，她打扮得光彩照人，满面春风，笑容可掬，看来她的心情特别愉悦。王燕姑娘的飘然而至，令我喜出望外，小陆见女友来为他送行，便独自径直地踱到女友身边卿卿我我了，把我凉在一边。王燕见状后，羞涩地用手势亲切地招呼我过去，她双颊飞红，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会，然后以少女特有的羞涩，含蓄地探问我今后的打算，是否会回汤原来工作？我心知肚明，聪明可爱的姑娘巧妙地采用了投石问路的战术，向我发出了爱的信息，我当时真感动得热血沸腾。亭亭玉立、天使般的姑娘就在我眼前，我觉得自己似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冷静后又不得不理智地面对现实。因当时自己在铁路上工作尚未转正，父亲的历史问题还未平反，家庭经济情况亦不佳。而王燕是县城某厂书记的独女，掌上明珠。我内心既感动又充满矛盾。思前虑后我还是坦率地把我种种顾虑如实告诉了她，我认为任何虚假和隐瞒都是对王燕姑娘纯正感情的伤害。由于我无法回答是否回汤原工作一事，使她一时语塞，显然有所失望。沉默了好一会儿。火车进站了，我依依与她惜别，她向我频频招手，嘱我路上保重。我透过车窗，依稀看到她眼角里溢盈着晶莹的泪花。 在宁波探亲期间，我对王燕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脑海里总不时浮现出车站送别那幕甜蜜情景，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提笔给她去了信，信中没有涉及情感的内容，只是对她前来车站为我送行表示诚挚的谢意和礼节性的问候。悬挂着我心的信被塞进邮筒后，我一直企盼着她的回信。十天、半月、一月，直至探亲期满，始终未见她的回信。也许她没有收到我的信？也许她对我没有回答回汤原工作之事感到不满？也许是父亲历史问题使她顾虑重重？也许是我信中的内容令她不能满意？也许是出于姑娘固有的矜持，非要我穷追不舍，才能姗姗回信？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我百思不得其解，而自尊心又使我从此再也没有给她去过第二封信。探亲期满后，我径直回到福利屯单位去了，而没有在汤原下车去找她…… 三十多年过去了，在我人生历程的青春年华，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那曾经有过的第一次似是而非、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却又难以割舍的恋情，一直铭刻在我心灵深处。此时此刻我只能从遥远的南方，发自肺腑地祝愿王燕一生平安，幸福、康乐。 《海曙通讯》发表于2004年3月25日 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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